“还磨蹭什么,速速宣太医!” 沈亦眼中的担忧瞬间溢满,全然顾不上与陆淮之间还未平息的争执。
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双手不自觉地抬起又放下,心急如焚却又怕稍有不慎加重陆淮的伤势,声音都有些变调。
陆淮双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如纸,尽显憔悴虚弱之态,可那眼神依旧透着骨子里的清冷,仿若寒夜孤星,幽深得让人看不透。
他微微仰头,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冷冷地锁住沈亦,有气无力却又字字掷地有声:“不必宣太医,沈亦,朕且问你,你当真要将知槿这些年的呕心沥血,拱手奉与一个冒牌货?”
沈亦眉头紧锁,眸中的关切与坚定激烈碰撞。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拳,挺直脊梁,毫不退缩地迎上陆淮的目光:“陛下,我所言绝无虚假,她千真万确就是知槿。我既已认定,便绝不会任由他人践踏她应得的一切!”
言语间满是决绝,透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他正要再开口详述,一旁的杨公公猛地扑跪在地,涕泪横飞,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与哀求。
“沈相爷啊,您有所不知,这些年陛下为了寻洛姑娘,那真是没日没夜,身体早就熬得不成样子,如今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罢了。这几日又连番操劳国事,本就虚弱至极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千疮百孔啊!您要是还念着和陛下的手足情分,求您千万别再刺激他了。”
沈亦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瞪大了双眼,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嘴唇微颤,心中暗忖:既如此挂怀,为何见了真人却这般执拗不认?诸多疑惑在心底翻涌。
正愣神之际,陆淮声音冷硬如冰:“杨公公,这儿没你的事了,退下。”
“陛下……” 杨公公面露难色,抬眼瞅了瞅陆淮,见他神情冷峻,心知此刻多说无益,满心无奈,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退了出去。
待杨公公离开,陆淮眼中寒意更甚,仿若能冰封万物。
他深知知槿的势力布局,沈亦至少知晓半数,若这半壁江山般的力量被沈亦错付于那 “冒牌货”,他心中视作珍宝的知槿该有多冤屈。
陆淮缓缓攥紧拳头,骨节泛白,他今日定要将沈亦软禁于宫中,待他料理了那冒牌货,再放他回府。
刚拿定主意,一阵揪心剧痛如利刃穿刺而来。
他才刚呕过血,这旧疾瞬间如汹涌的潮水反扑,饶是陆淮一向自诩钢筋铁骨,也扛不住这般连番折腾。
他眉头拧成麻花,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奈何身体已不堪重负。
眼前光影逐渐模糊,仿若陷入无尽黑暗,下一刻,陆淮身形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刹那间,御书房内杨公公的惊呼声划破长空,整个宫廷仿若炸开了锅,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奔走呼喊,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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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知槿对皇宫中发生之事浑然不知,简单用过晚膳后,抬眼便瞧见万嬷嬷一脸苦色,那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中满是忧虑,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扰。
原本打算进入内屋的脚步,就这么悄然停了下来。
洛知槿轻轻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嬷嬷不必忧心,一切有我,今日时间不早了,你且早些休息。”
万嬷嬷却只是下意识地看着刚刚暗下的天空,心中发愁明日的早膳该如何准备才好。
可她又不想自家小姐为此而忧心,于是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欠身,默默退下了。
她离去的背影略显佝偻,脚步也有些沉重。
待她走后,洛知槿并未如往常一般安歇。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眼神望向窗外,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暮色渐渐消沉,天际缓缓闭合,黑暗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洛知槿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转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一个翻身,敏捷地出了侯府。
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黑影,一路向着沈亦的府邸疾驰而去。
沈府的一砖一瓦、一庭一院,皆是洛知槿耗费心血亲手设计。
每一处精妙绝伦的机关布局,都如同她掌心的纹路般熟悉,那些隐匿在暗处、足以致命的死穴,更是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正因如此,在这沈府之内,没有人能比她更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夜幕如墨,笼罩着大地,洛知槿身姿轻盈,仿若暗夜精灵。
她足尖轻点,施展着绝妙的轻功,身形在空中辗转腾挪,衣袂飘飘,猎猎作响。
转瞬之间,她已如鬼魅般几经翻转,悄然落在了后宅主院的屋顶之上。
此刻的洛知槿,身怀神秘宝葫芦,那宝葫芦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灵气,丝丝缕缕地环绕着她。
在这灵气的庇佑之下,她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一种静谧且隐秘的气息。
即便是相府中最为顶尖的高手,瞪大了双眼、全神贯注地搜寻,也难以察觉她的丝毫踪迹。
她静静地蹲伏在屋顶,目光如炬,俯瞰着下方。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沈亦。
只见沈亦步伐略显沉重,神色凝重,似是被什么事情困扰,正缓缓踱步于庭院之中。
时光悠悠流转,一晃十年已逝。
虽说这漫长的十年分隔了洛知槿与往昔的岁月,但于她而言,却仿若只是弹指一挥间。
当瞧见沈亦那相较于十年前明显成熟沧桑了许多的脸庞时,她的眸色不禁微微一凝。
那曾经光洁的额头如今已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双眸中透着历经世事的深沉与疲惫,下颌处也长出了硬朗的胡茬,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清晰可辨,看得洛知槿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
与此同时,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那个鸠占鹊巢、占了她身份的女人此刻也还未安歇,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兴奋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望向门口,满心欢喜地等着沈亦的到来。
她身着华丽衣裳,妆容精致,可眼神中的急切与浮躁却暴露无遗。
洛知槿冷眼瞧着这一幕,就是这样的女人,妄图取代她的人生?
“沈相,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声音宛如银铃轻响,清脆悦耳,带着满满的期待,似有丝丝甜意飘散在空中。
隐匿在屋顶暗处的洛知槿,将这声音听得真切。
她神色平静,只是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沈亦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这女子这般兴高采烈?
目光透过窗棂间那狭小的缝隙,紧紧锁住屋内的两人,似要从他们的神情举止中探寻出答案。
沈亦已稳步踏入屋内,身姿挺拔依旧,疲惫之色却悄然爬上了他的面容。
可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宠溺仿若春日暖阳下潺潺流淌的涓涓细流,肆意蔓延,眼神更是温柔得仿若能将世间万物都溺毙其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屋内的女子,仿佛她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知槿,我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宛如古老的洪钟发出的轻鸣,带着关切与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