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凉了。
距太司局的考试也近了。
这段时间沈玉铮几乎是在疯狂地吸取知识,得亏过目不忘的好记性随她一起来到了这个时代,才不至于让她被书海淹没。
林延和林烨几次来看她,最后都默契地没来打扰她了。
毕竟沈玉铮这种学习方式骇人听闻,根本不用知晓古文经典到底什么意思,只要能应付考试便可。
九年义务教育磨练出来的应试技巧,当然跟古人勤勤恳恳的读书不同,于是沈玉铮背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到了初冬,沈玉铮才从屋里出来,散了口气。
林夫人见她终于肯出来了,忙让厨房做些补品。
“都瘦了。”林夫人眼睛红红摸了摸她的脸,“读书也不用这么用功啊,我听红舒说你连一步门都不出的。以前你大哥二哥读书,也没像你这样啊。”
沈玉铮忙抱着她手臂,说些好听的话,直到哄得林夫人开怀了,这件事才揭过去。
这时有丫鬟捧进来一个盒子,林夫人皱眉:“又是谁送的?”
沈玉铮闭关读书这些日子,不少人往府上送东西,不是上等的笔墨纸砚、便是珍馐补品、还有送来孤本典籍注解的。
这些人来送礼无非是赌沈玉铮真的能通过考试,提前跟她处好关系。
毕竟明面上反对是一回事,但若是真的阻挡不了,聪明的人已经想着提前打好关系了。
丫鬟禀道:“是陆将军送来的,说给大小姐把玩。”
沈玉铮一怔:“谁?”
“陆弗宙将军。”
沈玉铮反应过来,陆弗宙怎么给她送东西了?
林夫人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玉铮好笑,伸出手:“拿来给我看看。”
丫鬟将盒子打开,递到沈玉铮面前。沈玉铮拿起后,眼睛一亮。
“竟是袖箭?!”而且造型小巧、精细,往手腕上一扣,严丝合缝。
沈玉铮无比惊喜,拿在手上不住摸索着。
林夫人看她这样子便道:“你闭门读书这两个月,他送来不少东西,我都收着了,一会儿让人送到你院子去。”
沈玉铮讶异,等她回到自己院子,林夫人正好命人将一大箱的东西送来了。
她将箱子打开,里面杂七杂八的竟有不少东西。
多是些各种稀奇小巧的武器,还有一些木雕玉雕,雕的都是面相或丑陋、或憨傻、或威严的各种海兽。
这海兽的模样八成都从上古神话中借鉴而来,沈玉铮瞧着新奇,便多瞧了两眼。
陆弗宙没送多珍贵的东西,但这些玩意儿明显就是花了心思的。
红舒蹲在沈玉铮面前,问道:“主子这些东西放哪?”
沈玉铮挑了两件小巧的武器:“剩下的都放到库房吧。”
红舒将东西搬走了,沈玉铮试用了武器,除了袖箭,她还拿了一把短刃,两指长,可以别在裤脚上。另外还有一支玉簪,簪子里面有个机关,轻轻一拨,便能弹出两根针来。
这些东西对她太有用了,放在身上,可以以防意外发生。
在太司局考试之前,沈玉铮又出来散了口气。
学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每日两个时辰都睡不到,精神高度集中,大脑时刻都在快速运转。
上一世高考前,她也是这么干的。
除了伤人,没别的。
所以考试前她得稍微放松一下,免得身体扛不住了。
她这一出来,才知道林家要去陆家赴宴。
祝雁卉跟她解释:“是陆老夫人的生辰宴,老夫人今年整六十,于是想办热闹些。”
沈玉铮问道:“你们都去吗?”
“你二哥不去。”
“二哥怎么了?”
祝雁卉一言难尽,最后才道:“陆家办这场宴会除了庆贺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陆家二小姐挑一门婚事。”
沈玉铮一挑眉:“怎么,挑上二哥了?”
“嗯。”祝雁卉点了点头,“前两天在礼部尚书府的赏花宴上,陆家夫人有意无意跟娘提过。”
“二哥是不愿?”
“怎么可能愿意?那陆家先是打你的主意,现在又打上了你二哥的主意。他们若不是皇后的母家,我们不好翻脸,否则早叫他们好看了。”
沈玉铮拧起眉,沉思起来。
祝雁卉又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你好好读书,下个月初就是太司局的考试了。”
沈玉铮想了想,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祝雁卉讶异,沈玉铮笑道:“马上要考试了,我也想放松放松。况且我听说陆老夫人原先也是崔氏出身,想必明日有不少崔氏子弟到场,我正好过去也认识认识。”
本想反对的祝雁卉听到这句话便没有开口了,河东崔氏乃文宗世家、士人榜样,如今又有崔临这般才华横溢的家主,在士人中影响极大。
与崔氏子弟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到了陆老夫人生辰宴这天,沈玉铮稍稍打扮了一番,随林家其他人到了陆府。
今日的陆府格外的热闹,而且能看出来来客中有不少年轻的世家子弟。
陆家因出了一个皇后,其他待嫁女子自然水涨船高。
陆二小姐是陆弗宙的妹妹,今年已经十七了,陆家精挑细选多年,一直没选出一个满意的夫婿出来。
如今年岁越大,陆家越着急,所以今日有不少人都是冲着陆二小姐来的。
*
此时,陆家书房里。
陆大老爷和陆二老爷都在,另外还有年轻一辈几个公子哥。
陆弗宙站在他们面前,沉着脸。
陆老爷将杯子往地面上一砸,怒喝:“混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来决定!”
陆弗宙冷声道:“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只这一条不能退让。”
陆老爷震怒,起身就要动手,被一旁的二老爷拦住了。“大哥先消消气,我来跟弗宙说。”
陆大老爷一甩衣袖坐到一旁,陆二老爷走到陆弗宙身前。“世家子弟的婚事本就关乎世家利益,我们陆家站稳脚跟也没两年。如今你姑姑没本事生下皇储,朝野对她这个皇后已经有意见了。现在宫里一个常在生了陛下头一个皇子,你姑姑这皇后的位置能不能坐稳,还另说呢。”
陆弗宙皱起眉:“姑姑嫁入皇家,本就为我们牺牲很多。二叔若和旁人一样指责姑姑,岂不是寒了姑姑的心。”
“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要怪谁,而是形势如此,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你也不例外。”
“我从没说要放弃承担陆家的责任,但你们不能去逼迫一个女子。你们给一个女子泼脏水,坏她名声……”陆弗宙咬牙,“手段太脏了,陆家要振兴也该是堂堂正正的!”
陆大老爷猛地站起来,怒指着他:“你以为沈玉铮是普通女子吗?她背后是太后和太上皇,还有陛下和长公主的一力支持,林家、沈家,还有如今声名鹊起的赵家水师,连那温云致也对她死心塌地。这样的女子,若是不使点手段,如何娶来?!”
“我们陆家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呢?有个当皇后的女儿,可连给我们谋一个好差事都不能?而沈玉铮一个女子,竟要入主大理寺!何其荒谬!”
陆弗宙不为所动:“说来说去,原来你们是嫉妒一个女子?”
陆二老爷忙道:“弗宙,陆林两家联亲,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如果沈玉铮愿嫁,等她通过考试,我们陆家一力支持她入主大理寺。”
陆弗宙冷笑:“她恐怕不需要,你们最好别自作多情。”
“孽子!”陆大老爷气的又拿起一个杯子,直接砸到他身上。“我们还没嫌弃过她早不是清白之身,她还敢来嫌弃我们?”
陆弗宙面色冷沉:“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配合。”
说完他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我会将陆家发扬光大,所有的责任我都可以担在身上,但也请你们别做多余的事。”
陆弗宙离开后,陆家大老爷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见状,陆二老爷只好劝道:“弗宙还是年轻了些,大哥就别跟他计较。”
陆大老爷喝道:“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靠他那打仗的本事,就可以振兴陆家了?若是这么简单,我们何须如此谋算?”
闻言,陆二老爷叹了口气。
陆大老爷闭了闭眼,看向屋子里其他几个不成器的,若不是陆家这一代子弟只有弗宙一个出息的,他何必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他又看向陆二老爷:“沈玉铮想入主大理寺没那么简单,就算朝臣阻拦不了,太学那些等着官职的士人,可不会让她轻易占据了大理寺的位置。
今日她若是来,给她递个信,就说我们陆家愿一力扶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