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膳食,沈玉铮让红舒送罗玉芹回去。
临走前她“扑通”一声跪到沈玉铮身前:“沈大人,我夫君是个极好的人。他的才学功名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来的,穆家从来没帮过他。他当初考中进士,就跟我说过他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从没有违背过本心。”
“大人不信可以去查,我夫君为官三载,满袖清风。那一千两还是我娘贴补给我们的,孔解世那个畜生,他不是人,他欺负良家女子,是我夫君拿这一千两换那女子平安无事的。”
“我说的这一切句句属实,若是我夫君还在,他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像沈大人这样的好官。”
沈玉铮将她扶起来:“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你不用担心。”
罗玉芹抹了一把眼泪:“我自是信大人的。”她信沈玉铮,便如她信自己的夫君。
红舒带罗玉芹离开后,沈玉铮静静坐着,一言不语。
陆嫣拿过一张纸来,在纸上写了什么,递到沈玉铮跟前。
“你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沈玉铮摇了摇头:“人人都说罗玉芹是疯了,但你我刚才都见过她了,她为了一个真相能坚持三年,不惜背弃家族,顶着流言蜚语也要还她夫君清白,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陆嫣又拿起笔写了几个字,递了过来。
纸张上是一个名字。
沈玉铮看了后笑道:“你跟我想一块去了,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个人。”
陆嫣所写的这个人名,便是罗玉芹口中所说的,她夫君为了给这个良家女子解围,才给了孔解世一千两。
罗玉芹告诉她们,这个女子叫安泉伶,乃是一个商户之女。
这一家人都住在城西,经营着一间炮仗铺子。
沈玉铮和陆嫣到时,发现铺子关着门。沈玉铮上前一步敲了敲门,她们敲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谁啊?”门后露出来一个四十上下满脸沧桑,穿着麻布粗衣的男子。
沈玉铮将刑昭的腰牌一亮:“锦衣卫奉命来查案,安姑娘在吗?”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她,最后打开了门,他搓了搓手问:“大人来找我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沈玉铮道:“有点事想问问安姑娘,麻烦请她出来一趟。”
男人迟疑了会儿,还是去后屋叫人了。
在这空隙,沈玉铮将铺子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是家卖烟花炮竹的铺子,还夹卖些杂货,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一会儿后屋门帘动了动,先前的男子和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约十六七的年纪,长相清秀、眼睛圆圆的,看到陌生人不自然地捏紧了裙子上的绦带。
男子道:“这就是我的女儿泉伶,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沈玉铮笑着温和:“我们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安姑娘认识兵部侍郎家的孔少爷吗?”
这句话问完,不仅男子,还有安泉伶都齐齐变了脸色。
随即男子脸色很难看地道:“大人问起他来做什么?我的女儿跟他没有关系!”
沈玉铮解释道:“我之前听说孔少爷骚扰过安姑娘,后来还是翰林院的穆大人替你解围的是吗?”
男子怒道:“大人问这些做什么?我女儿还未出阁,怎么会跟其他男子有关系!”
沈玉铮直直地看向安泉伶:“穆大人三年前意外落水,想必这件事你也听说过。当年穆大人是不是帮你解过围?他是不是给了孔解世一千两银子,才让孔解世没再继续找你麻烦?”
“没有这回事!”男子立马否认。
沈玉铮淡淡道:“既然你们在这里不愿说,那我们可以到诏狱再说。”
男子和安泉伶脸色齐齐变了,安泉伶立马道:“我说我说。穆大人是帮过我,但这件事事关我的闺名,穆大人交待过让我别跟任何人说的。”
沈玉铮追着问:“一千两银子的事是真的?”
“是。”安泉伶点头,“当时孔公子非要拉着我上他的马车,是穆大人路过跟孔公子吵了起来。后来孔公子说穆大人多管闲事,帮我一次不代表下一次就能帮到我,若想真的帮我,就让穆大人给他一千两,他说他要去赌坊赌钱。”
沈玉铮:“除了这些,你还跟穆大人接触过吗?”
“没有了,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穆大人了。”
沈玉铮再问已经问不出来了,安泉伶就见过穆玉肖这一面,为了她的名声,她也没对外说过自己被孔解世欺负过。
这里没有其他消息了,沈玉铮便准备离开了。
但安掌柜,也就是之前给她们开门的男子,忽然道:“麻烦大人替小女隐瞒,小女年纪大了,若是这件事被传出去,她就不好说亲了。”
沈玉铮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对外说的。”
等她出了铺子,回林府的路上还有很多疑问。
这时陆嫣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沈玉铮等她写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安泉伶有孕了?”
陆嫣点了点头,她在江南庞家见过许多怀孕的女子,那些女子一旦怀上孩子,便会被抬出府扔到乱葬岗上。
于是她们为了保命,就算怀了孩子也不敢伸张,只会偷偷将孩子弄掉。
那些隐藏的情状跟今日的安泉伶一模一样。
沈玉铮若有所思,以今日安父对安泉伶名声的维护,安泉伶怎么会未婚先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这一切跟穆玉肖的死有没有关系?
沈玉铮回到林府,红舒也回来了,她不仅自己回来,还去调查了一番穆玉肖。
“穆玉肖三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娶了继母,他便养在穆家老太太名下。他和罗玉芹的亲事,也是老太太给他定下的。”
“我也朝不少人打听了他的为人,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之前的翰林院同僚,都说他是一个豁达正直的人。而且喜欢整日将他夫人挂在嘴边,哪怕成亲两年,他夫人未孕继母刁难,他为了他夫人还在穆家狠狠闹了一顿,自那之后夫妻俩跟穆家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红舒道:“这就是我目前查出来的,穆玉肖没纳过妾,只有他夫人一人。他死的时候罗玉芹还怀着孩子,后来悲伤过度孩子也掉了,如今她被穆家赶了出来,靠自己娘家接济,在外面租了一个小院一个人住。”
“我知道了。”沈玉铮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吩咐,“派两个人去盯着安泉伶家的铺子,看铺子晚上开不开门营业?”
他们白日去的时候铺子是关着的,但沈玉铮观察过附近的铺子人流并不差,安家怎么会闭门不做生意呢。
沈玉铮这边刚吩咐完,就有丫鬟送来一个请帖。
“大小姐,沈家送来了一张请帖。”
“沈家?”沈玉铮冷声道,“把请帖处理了,以后沈家的事……”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道:“把请帖拿来给我看看。”
丫鬟马上将请帖奉了上来,沈玉铮打开请帖,请帖上写的是五日后是沈国公的五十寿辰,沈家想请她一同参宴庆祝。
看笔迹应该是沈国公亲手写的请帖。
沈玉铮好笑,不过她还是道:“红舒再派人去盯着张村长,五日后我要他出现在沈家的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