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万三素径直坐下，看着膳食被一一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等宫人们陆续退下，万三素眼底浮现满意之色，这些菜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尝尝这个”，见她眉眼含笑，裴见深夹了一道菜放在了她面前的盘中。
万三素也不客气，既然有人请客，俩人在明面上尚未翻脸，先吃饱肚子，其余事再计较。
等动了几筷子之后，万三素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慢慢地咀嚼着口中之物，低眸看着自己的盘子，那处都是裴见深夹来的食物，对方却自始至终紧盯着自己。
万三素咽下口中之物，放下筷子，缓缓抬眸看向裴见深，只见他依旧盯着自己未移开视线。
这时，万三素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目光里有着缱绻温柔，却也有无法忽视的侵略之感，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可是看懂了？”裴见深率先发问，他已经等得够久了，这场情爱之中，他不允许只有自己一个人沉沦无法自拔。
“我可欠你什么？”万三素能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若是两不相欠，自己便没有必要背负对方的情感、思想甚至爱意。
听到这个问题，裴见深神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有丝好笑又有些气恼，对方竟像是个没长情根的人，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当作一笔债。
“万三素，你我相识在龟峰寨山脚，又结缘至夏宫，多年来你可看到了朕的心？”裴见深不容她插科打诨。
“没有”，万三素摇了摇脑袋，她只觉得对方脾气怪异，性子极端，与梁太后一般无二。
话落，东暖阁内陷入了寂静，两侧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喘。
长桌旁的两人四目相对，一双眼睛犹如猛虎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一双眼睛无辜又单纯的模样。
片刻后，东暖阁被一阵笑声打破了寂静。
“哈哈哈哈～好一个万三素”，裴见深笑道，只是眼底的笑意褪去：“你什么都懂，如今却来装糊涂，好，朕跟你说个清楚”。
看着对方不罢休的架势，万三素有些可惜了这一桌的好菜，注定是无福享用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毕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吐露心声，而且是自己深爱之人，裴见深难得的有些羞意，心脏不可遏制地加速跳动。
听着对方如此直接的告白，万三素不禁转眸，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
他引用了《国风》中的诗句，表达着邂逅佳人，一见钟情之意。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眼含探究地看着万三素的神情，想以此看透她的心。
察觉对方的目光未移开自己的脸，万三素向另一侧微微侧过脑袋。
这一次裴见深引用了两首诗，表达自己与日俱增的爱意，他在希望自己付出的情感能得到回应。
“三素，朕对你上了心，用了情。无论你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身份，你今后只会有一个身份，便是大夏的皇后，你可明白？”
你可对我有半分男女情谊？这是裴见深更想问的话。
忍耐了许久，也想过许多方法，他最终决定还是与万三素讲清楚、说明白，这个女子不是常人，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只会将她推得更远，甚至一不小心她便会消失不见。
如果她依旧无法接受，那夏宫之大，足以容纳她，只是换个更符合皇权的方式罢了。
殿内又恢复了沉默，片刻后，在裴见深期待的目光中，万三素摇了摇脑袋，回道：“我不愿意”。
话刚落，东暖阁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宫人们随之跪了一地。
“为何？”裴见深眼中的柔意消散，声音低沉。
“我不喜欢待在到处都是规矩的夏宫，更喜欢宫外”，感受着对方如实质化的威压，万三素心思急转：“所以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裴见深如墨的眼神微动，心神一松：“也对，是朕着急了”。
本想着对方以“尊师重道”来反驳自己，临了却没听她说出口，想必也清楚了自己的脾性，说那些在他眼里都是托辞，甚至是笑话。
突然变了一种关系，的确需要给她时间适应。
“至于规矩，这个天下，没有人会用‘规矩’二字拘束你的”，这是帝王的承诺。
“那便放泽坤出宫吧”，万三素看着盘中剩余的菜，御膳房的水准不一般，即使简单的白菜也能雕出花来。
“你想让他出宫？”裴见深有些诧异，打量着万三素的表情。
“是啊，他总不能在宫里陪我一辈子，一开始也就是门中长辈担心我在外面没人照顾而安排的，让他回去吧”，依旧看着盘中的菜，万三素语气平淡。
“那好，朕便让他出宫”，本就是在意那个男子跟随万三素身旁，赶走了眼不见为净。
侧过脑袋，裴见深给了吴海一个眼神，吴海微微颔首，躬着身子退出了东暖阁。
“这道菜你尝尝”，又夹了一块，裴见深在缓和气氛，尽量不让猎物受到惊吓，而万三素默然不语，重新动筷。
两刻钟后，漪兰园
“公公，我不能走，我需等主子回来”，泽坤面无表情，直视着吴海。
刚刚眼前这个太监跟自己说：“奉陛下的口谕，你需于今夜离开夏宫”。
现宫门已经落锁，对方这是连一刻都不能多等。
看着眼前倔强的男子，吴海有些头大，他是看出来了，这南华山派出来的个顶个不怕死。
“唉，这是陛下的命令，你别让杂家为难”，打狗也要看主人，眼看着对方的主子要成为大夏的皇后，也将是自己的主子，总不能在此时对他下手。
“我理解公公的为难之处，也希望公公再给我一次见主子的机会，只要主子开口，我一刻都不多留”，没见到万三素，自己怎可离开。
“就是万大夫跟陛下开的口”，吴海回忆了下万三素的话，继续道：“是万大夫请陛下放你出去，让你返回南华山上的”。
泽坤神情一顿，脑海里响起万三素离开前的话：“若真有其他的情况，我便想辙先送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