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征伐只要赢了,大家都有好处。
如果是打了败仗,最少将领到官员级别肯定啥都没有,还有不少会被砍头,免官,流放。
只有民夫和普通将士,好歹会有苦劳。
当然,逃兵逃夫除外。
蓟镇内镇兵战场临阵而逃,统制以上皆斩,都头以上俱免官罢职并流放军前效力。
普通将士一律开革出营,并刺字在脸,编管军州,效力赎罪去了。
赏是赏的厚,罚也罚的重。
不重重惩处,以后谁把军法当回事?
最后关头,就是要赏励有军功的将领了。
这也是重头戏。
普通的勤王将领,随同大阅,加一级寄禄官就行。
上过前线,浴血奋战过的,自然有重赏。
最少也得加世职。
重头戏就是冯唐和贾芸两人。
也是万众瞩目的所在。
……
“太上皇怎么说?”
大朝会就要开始。
隆正帝还眯着眼半躺着等消息。
龙首宫那边老头子还是精神健旺,这等大事不知会不请示,老头子不高兴了又是个麻烦。
“回奏皇爷,”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是太上皇使出来的老人,不过对北虏这一仗打赢后,隆正帝威望又上一层,夏守忠毕恭毕敬的道:“太上皇说,冯家两侯殉国,于国有功,冯唐宜封侯爵。”
“朕也是这样想的。”
隆正帝面露笑容,点头示意赞同。
冯唐和贾芸的交际往来没有瞒人。
抛弃嫡脉,选择贾芸,人尽皆知。
这等若也与义忠亲王一脉切割干净了。
冯紫英被禁足,不准外出,不得与卫若兰等人继续交结往来。
当然也不得去贾家两府。
隆正帝内心是满意的。
他要扶贾芸,就是要在贾家嫡脉两府外新立一家,现在看来这个决策英明无比。
贾芸能力足够,立的起来!
连冯唐这样的镇边重将都看好贾芸,愿意投效。
“贾芸,太上皇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说看不懂。”
隆正帝面色一凝。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细细一想……
应是说贾芸事事为人先,很多事情别说普通人,就算隆正帝这个帝王也想不到,看不透。
等发挥作用了,才知道贾芸当初用意。
这个少年人,委实可怕。
才情逆天!
“父皇可有具体的吩咐?”
夏守忠垂首道:“并无。”
“那便好,替朕回奏太上皇,朕知太上皇心思,贾芸此子朕会用,但也会盯着他,请太上皇放心便是。”
“奴婢一定据实回奏。”
夏守忠躬身答应着。
内心暗叹。
若两年前,太上皇说看不懂某人,皇帝一定就表示不再任用。
而贾芸之事,太上皇其实是在委婉表示反对重用,结果皇帝丝毫不放在心上。
人还是用,所谓盯着,无非就是盯着。
这位皇帝相当多疑,很难信任某人。
但只要他信着的,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这皇帝就是这脾性!
贾芸已经通过了皇帝的考验,有资格得到隆正帝的全力支持。
太上皇的疑惑,皇帝根本不放在心上。
根据冯唐的奏报,贾芸的练兵之法确实高妙,也擅长经营,管理。
但也就是如此了。
一两千伙计护卫能怎么样?
九成以上都不在京,主动派驻在京城之外。
一二百伙计,在京城能造反?
三十万京营禁军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强大的皇朝和百万大军,怕一个有一两千伙计的车行和书局东主?
有这么虚吗?
再者说,根据冯唐的奏报,贾芸也不是没有缺点。
他的车行伙计勇武敢战是真的,但手段单一,防弓矢远程兵种的袭击手段很差,防骑阵,防步兵阵战的水平也很差。
只是一伙半大孩子,被贾芸以恩义感动,加上吃的好,练的苦,又有牢固大车结阵相助,这才迸发出强大战力,最终击败了不擅长破阵的东虏轻骑。
隆正帝一开始也是惊诧于贾芸的练兵和统帅之能,两千伙计破三千披甲虏骑,简直是神迹。
叫人心生忌惮都是难免。
经过冯唐的详细奏报,贾记车行的优点长处和短板也是都充分暴露了出来。
看来贾芸还是有相当多的不足之处。
只是天生聪明,叫他自己鼓捣出了一支悍勇敢战的伙计部下,又适逢其会,凑巧击败了虏骑。
若不是朝廷需要,人家的伙计和车行还在各州府间跑买卖。
训练习武,也是要保护车行货物。
几千伙计和护卫,分散在几十个州府二三百个县。
漕帮三十万人,朝廷也没有畏惧害怕。
毕竟这些人不能和正规军比。
车行也是一样,贾芸机缘凑巧练出这些少年,战斗力也确实不俗,但也就只能说是机缘凑巧。
隆正帝也不仅仅是听冯唐一面之词。
在场的几十个将领都被垂询过,说法和冯唐大同小异。
贾芸有才,严格意义上也是有私兵,但不足为虑。
毕竟运输任务刚完成,车行恢复接单货运,大量的伙计护卫又分流出去了。
这也叫隆正帝颇为满意。
要是贾芸身边随时留着几百上千私兵,那确实不妥。
最少说明这少年桀骜难驯。
京师权贵之家都不得蓄养家丁护卫,一个少年东主,养几百上千的私兵,成何体统?
好在贾芸是个知机有数的。
人都分流出去。
京师很难同时有几百人在,而且很多接待人员都换成了雇员,而不是有奴契的少年伙计们。
可见贾芸是个有数的。
贾芸隔段时间就会购买奴契少年,这一次一个多月下来,他是一人未买。
相反,是在各州府雇佣车夫和后勤相关人员,比如驿传站的维护人员,上下货的苦力,养马的骡夫,马夫等等。
就在当地雇佣,给工钱就行。
这样一来,暗中想要弹劾贾芸的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隆正帝心里是满意的,贾芸知机,果决,聪明。
不像贾家嫡脉的那些人,其蠢如猪狗。
想提携利用都不知从何下手!
还得从外围王子腾,再从宫中贾元春。
现在看来,王子腾是不必折腾了,先丢在九边不管,若立功则可重用,无功就不必管他了。
贾元春……
隆正帝还在犹豫。
用贾芸,要不要给贾元春一些恩宠?
毕竟从血脉来说,元春也是贾芸的堂姑姑,而且还未出五服。
此事先揭过不提。
大朝会就要开始了。
……
午门前人多的很,密密麻麻站满了前来朝会的朝官。
不少不需要朝参的勋贵都是跑了过来。
毕竟这一次是午门献俘大捷,上一次还是好几十年前。
勋门贵戚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当然是不可放过了。
毕竟这一次的“大捷”虽是有水份,但打赢还是打赢了。
北虏东虏联手,数十万大军来犯。
结果打的虎头蛇尾。
最后关头更是狼狈撤退。
算上袭击车队的那一回,北虏前后损失数万人。
斩首就有七千多级。
俘虏也有数千人。
这一次最终的封赏是和献俘大典一起搞,也是给大周军方殊荣,同时提升军心民气。
几十年了,这已经是朝廷对北虏的最大的一次战功了。
不仅未失重要城池,反使敌无功而返,又斩获俘虏颇多。
确实也是值得一次献俘太庙。
大量文武勋戚汇集在午门外,站在千步廊前。
这倒省事了,比进皇极殿朝会地方要宽阔的多。
午门广场和千步廊在后世是进宫禁的必经之路,此时也没有什么附属建筑,站上几万人都不会嫌拥挤。
俘虏被陆续押解了过来。
大队京营将士和皇城禁军把几千俘虏看守的严实。
这帮家伙也都瘦弱的厉害。
他们来回折腾几个月,然后又当了俘虏,俘虏就算是要献俘没有被杀,但也别想吃饱饭……就是防着他们吃饱了闹事。
人乍一饿,可能会暴怒,生气,闹腾。
但饿久了,身体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但又不会面临饿死,那就完全不同了。
眼前这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就是证明。
每天都在挨饿,持续消瘦,没有力气,也没有脾气。
就如同一大群被牧人放牧的羊群,老老实实的跟随着押解人员。
哪怕此时要牵他们去砍头,这帮家伙也没有反抗的心气,更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贾芸也是站在人群队中。
他是站在武勋官员的靠前方。
原本贾芸是要站在后头的,被冯唐一径给拉了过来。
这也好,省得在后头还得看贾珍的臭脸。
这帮家伙……
天天声色犬马,把脑子都搞坏了。
贾芸已经崭露头角,势必会在这一次献俘大典上大出风头,连冯唐等人都在刻意结交买好。
贾珍却是从头到尾横眼相视,满脸怒色。
搞笑的很。
似是还将自己当贾家一族的族长,而贾芸只是一个不敬尊长的疏宗晚辈。
贾芸倒是听说了,贾珍几次设计贾芸失败,大丢脸面,自己心中一直愀然不乐。
所以贾珍喝酒赌钱的事越发凶了。
贾敬也不理会,并不来管。
诺大宁国府,更是被弄的越发乌烟瘴气起来。
这一次献俘大典,贾赦和贾政好歹没蠢到家,先后请假告病了。
这是明显的事,贾芸这一次注定会风光,他们没理由过来看贾芸出风头。
但按贾家的判断……贾芸落不到太多好儿。
贾家毕竟是顶尖勋贵,消息渠道还是有的。
太上皇对贾芸并不是很满意的消息就是从夏守忠那边传出来的。
很多家勋贵都知道了。
想想也确实不怪太上皇不满。
打大周开国,哪家勋贵子弟这么大胆?
做买卖,做生意,养私兵,其马车能比漕运,长久下去必成第二个漕帮。
甚至比漕帮更危险。
贾芸可是武勋之后,能力远超江湖中人。
叫漕帮的两千人挡三千北虏试试?
骨头渣子都给给扬了!
好在贾芸知机,遣散伙计车夫,京中只留下少数人手。
就算如此,据传太上皇颇为不喜。
觉得贾芸出身贾家,不敬嫡脉尊长,又如此有能为,年龄又小,大用怕是要出事。
朝廷倒不是真的怕了。
现在大周尚处盛世,国力强大,怕一个车行东主?
只是要防微杜渐。
要是功臣子弟纷纷学贾芸,那可就乱了。
好在贾芸谨慎,不给人口实,但太上皇还是不喜。
贾珍是得了这消息,心中得意,恨不得当面嘲讽贾芸一番才好,自是敢怒目相视。
贾赦是眼不见为净,他懒得动弹,有看献俘的功夫不如在家里和小妾喝酒。
贾政也是类似,他对贾芸的崛起简直是痛心疾首,但他人微言轻,朝廷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只能请假躲在家里,和清客们喝茶聊天下棋说笑。
也算排解烦闷的心思。
人群熙熙攘攘,看冯唐的不少,羡慕有加。
冯家要复振了。
史家的史鼎兄弟二人就是在其中,两人都是有些羡慕和嫉妒。
他们这侯爵,只有空头名义,没有实职。
天子就是不给他们授官,徒唤奈何?
没有官职,就没有俸禄,也没有额外的补贴和灰色收入。
史家穷困潦倒,多半原因就在于此。
勋贵之家,产业收入是一部份,为官的收入又是一部份。
贾家也是一样。
两代荣国公在世时,有国公俸禄,一年几千两看似不多,但还有节度使和提督京营的俸禄,加一起就超过两万银子了。
加上灰色收入和别人送礼,更有监造海漕的差事。
一年少说超过十万两的收入。
一年挥霍几万两,算得什么?
到贾珍,贾赦,贾政当家,空头将军,一年千把左右的银子,还有贾政五品文官的收入,一年几百两。
除此之外,没了。
年年还是要开销七八万两银子,甚至更多。
当然就是内囊上来了。
先把存银用的差不多,然后就是典当贾母的古董器玩,乃至分私房银子。
没有实际官职的勋贵,多半就是这般窘迫。
史家已经算是收缩开销,连史湘云都得做针线贴补家用。
现在眼看冯唐又是节度使,又是要封侯,估计还会有赐田,史鼎二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更多的人,包括牛继宗,柳芳在内,都是看向贾芸。
他们不少人都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这个不被看出的贾家的庶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在大朝会的舞台中央。
眼下更是献俘大典的主角之一。
对很多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