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车,装醉的徐老四坐直身子,眼眸含笑看着身旁的媳妇。
梁氏剜他一眼,抬手理了理闺女额边的碎发,没说话。
徐老四没忍住,问道:“娘子,你刚才为何不让为夫说下去,我瞧着妹子这桩婚事确实不错,老徐家要是在乡下跟村长家结亲,未尝不是件好事。”
梁氏眼眉都没抬,淡声说:“相公,你向来心里有成算,但有些事不能仅凭片面,我看家里这事,你便别掺和。”
徐老四撩眼观察媳妇淡寞的神色,想了想,觉得媳妇说的没错。
他确实不该掺和,没得让岳家以为他有私心。
老徐家。
徐锦绣挽着张婆子来到她的屋子,将梁氏给的五两银角子,交到张婆子手上。
“娘,这是四嫂给咱买草药的银子,您先收好。”
张婆子略显诧异,没想老四家的还给了买药钱:“梁氏怎的会买那药,娘今日没来得及问你,你与娘说说,是不是大仙又与你托梦了?”
张婆子从不信什么巧合之说,更相信专门给闺女托梦的大仙。
有了大仙这个借口,锦绣现在借口随手拈来:“女儿就知道瞒不了娘,确实是大仙昨夜与女儿托的梦,娘可还记得,前阵子四哥让人带消息回村里,说是岳家急需寻找一味草药。”
张婆子恍然大悟:“你今日摘的就是你四哥岳家说的草药?说是老四家的祖母紧要这药材。”
“正是。”徐锦绣握紧张婆子的手,笑道:“今日,女儿只找到了几株,暂时能解四嫂家的燃眉之急,大仙在梦里还与女儿说,咱村子附近的山上,偶也能发现一两株,但是不多。舒筋藤在咱这地方难得,况且是四嫂家需要的良药,女儿想着,这些日子与草儿多上山走动,若能凭此与四嫂家结个亲近,对咱而言是好事。”
锦绣深怕老娘没能理解她的用意,故而细说:“娘,现在您与阿爹分家过,村长这门婚事咱没答应,日后在村子里,少不得受村长家的刁难,再有阿爹和大哥倘若知道娘准备置办新的田地,难免——。”
徐锦绣点到为止,她能想到的,阿娘想必也是想到。
张婆子哪不明白其中道理,没曾想,在她想出应对之法前,闺女已经有打算,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手:“娘就知道,瑶儿长大了有主意,处事周到。你四嫂家若真念你的情,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锦绣就知道阿娘想得通:“娘,四嫂是个软心肠的,毕竟四哥是入赘到梁家,四嫂与咱们不亲近,相处起来才会显得生份。女儿想着,昨儿发现的那批山药,还有置办田地的事,不如等四嫂主动找上咱,有四嫂的帮衬,咱也算是找到了靠山。”
张婆子何其精明的一个人,听闻此,不由紧张地攥紧闺女的手:“可是大仙在梦里说了什么,是村长那些氓流,还是你阿爹,或者是老大?”
锦绣知道瞒不过老娘,她也没打算瞒着:“大仙昨夜入了女儿的梦,让女儿看见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采收山药的事,五哥一人许是有危险。”
张婆子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坚信大仙托的梦不会有假,思及此,不禁咬牙低怒:“好他个黑心烂肺的老头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要是敢对你们兄妹俩做出什么事,老娘与他拼了这条老命。”
徐锦绣赶紧抽回手,替老娘顺背:“娘,您别气,大仙既已托梦,咱有了防备,便不会再让事情发生。所以,女儿想借助四嫂的关系,有梁家替咱们撑腰,无论是阿爹还是村长,或是背地里有心思的人,都得掂量梁保长的份量。”
张婆子总算明白闺女的用意,起先她并未想到更深处,事情若真是闺女所说,这事,确实需要老四家的帮扶。
想来,今日闺女在房里已经与她四嫂提了此事,欣慰极的握紧闺女的手,把银角子塞回她手上:“好闺女,娘都听你的,银子你自个留着傍身,这是你辛苦搛来的钱,你如今大了,手里该学会攒钱。”
锦绣倒没有推托老娘的好意,攥紧手心的银角子,又听见阿娘说:“不止今日这个钱,日后卖山药的钱,娘也都不要你们的,你且收好为日后做打算,女子身上有钱才有底气,别学了你娘我当初的软根子,掏心掏肺的为着夫家,到头来被算计得不成样。”
“娘~”锦绣知道阿娘的心意,伸手揽过张婆子的肩膀,笑说:“您放心,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相信我。”
张婆子全当闺女哄她高兴,笑眼眯眯地说:“娘信你,娘的瑶儿孝顺,娘心里高兴。”
母女俩又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张婆子趁天色还早,想着后头猪圈里养的两头猪,赶在今日把墙砌上。这回分家,他们只管养分到的那头,没得让黑心肝的连猪都得蹭他们的白食。
喝得醉薰薰的老五徐锦贵,四仰八叉的躺在炕床上睡得正香,被张婆子一棒鸡毛掸子抽得嗷一嗓,从床上蹦起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抽疼的手臂。
要不是看见老娘拎着鸡毛掸子,只手插腰的站在床边,徐锦贵都要以为,家里进贼,见不得他睡得好。
“娘,你这是做什么?”徐锦贵揉着手臂,委屈巴巴地嘟喃。
张婆子看破一切的老眼寒光闪砾,破口大骂:“你说老娘做什么,别搁老娘面前装酒醉,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酒量还是咋滴,赶紧起来把猪圈的墙给老娘砌好了,不然,看老娘抽不死你。”
徐锦贵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当下闻言,顿时觉得更委屈了:“不是,娘~,砌墙多容易的事儿,赶明儿我再去砌就是了。”
徐锦贵话音刚落,张婆子立马挥动手中掸子,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嘴上边骂道:“好你个臭小子,才回来两日就敢在老娘面前躲懒,看老娘抽不死你~”
牛高马大的徐锦贵被抽得在床上四处乱蹦,不得不服软:“好了好了娘,别抽了,我这就去还不成嘛。”
张婆子也抽累了,插着腰吭滋吭滋地喘着粗气,指着床上丧着脸的臭小子道:“赶紧的,再不把墙砌上,明儿个咱家的猪食都要被别人抢了去。”
徐锦贵:……
不是他说,老娘太较真了,他们和老爹都已经分家,难道,大哥还真会让分得的那头猪,抢了他们这头猪的猪食不成。
徐锦贵干起粗重活计那叫一个手脚麻利,后院有早年剩余的泥砖。
他一个人和好泥浆,再有田草帮忙递砖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佑大的猪圈在中间砌起了一道高墙,整个猪圈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