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血衣楼流血
血衣楼在江夏郡，乃至整个江南都有其名，不过凡夫俗子难以触其眉，恰好魏子虚，从西北逃到江南时曾做过一段时间血衣童子，即血衣楼的外围人员，像元湛这种取了名号的金牌杀手，才是血衣楼大名背后的真实。
后来魏子虚找到好去处，才放下这杀头的买卖，如此他对血衣楼的行事方法了解一二，对隐藏的铺子还知道几个，入了太守府后，他还找过对方做了几笔买卖，都是不愿意加入福寿膏买卖的死硬分子。
他们在阳城有些身份，魏子虚出手不太好。
魏子虚领着门下七个徒弟来到一处酒楼，先是看了一眼门口的红幌子，确认无误后，一个眼色，手下的门徒便抽出百炼长剑，开始驱赶酒楼的宾客。
“出去……太守府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说是酒楼可和城内的名店盛楼相比，相距甚远，只有上下两层，屋里门板破旧，踩上去嘎吱嘎吱，地上的桌椅也多布满裂隙、扭曲，上面的油腻，让人根本吃不下东西。来的食客更少见绫罗绸缎。
本就不多的客人在长剑的威胁下几乎散尽，只有一个偏僻角落还坐着人，只不过太过隐蔽，角落又狭小，又在屋内的阴影部位，所以面带傲气的徒弟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人物。
这个小人物在这些人进屋的瞬间，手臂耷拉到桌下，几张符纸人飘飘而落。
店中主顾都被人赶走，小二和掌柜的连连作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贵客……哎呦，各位贵客……敢问贵客，不知是哪里冲撞了您老人家，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当！
魏子虚一拍桌案，一枚银锭居中，左右各划出七枚染血铜钱。见到此，小二像是换了一张脸，谄媚变冷峻，三两步来到门口，关门上锁，胖胖的掌柜展露笑颜，“原来真是贵客！”
“不知贵客求生还是求死啊？”
“放肆！”
为首的徒弟一听掌柜狂言，冰冷的宝剑切下一缕对方发丝，光滑的剑身贴在肌肤上，下一秒人头即可落地。
“放下！不可莽撞，求生求死是血衣楼的暗语，此番师傅也是带你们来见见世面，免得日后出去让人笑话”
“知道了，师傅！”一众徒弟闻言收起宝剑，拿剑威胁掌柜的高个女徒弟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掌柜，然后才收回宝剑。收宝剑的时候还用身体碰了一下身后的人，把抢夺她位子的圆脸女徒弟，挤出她师傅的旁边。
女弟子的小心思，魏子虚很是满意，白天是弟子，晚上是侍妾，松阳剑派历来如此。
江南的女子比西北的要更柔一些。
魏子虚望向掌柜，“赎人、找人、绑人谓之求生，杀人谓之求死，这活票用金，死票用银，不知掌柜的，我说的然否？”
掌柜的轻搓手指捻起一枚铜钱，“双尾开七，头中带银，贵客一位！”
摆上门的铜钱和银锭是用来接头的凭证，求生求死是暗语，他们干的毕竟是黑道的买卖，自然希望自己的买卖安全些。
所以在对方摆上银锭时，掌柜的还是要对暗语。
掌柜的说了贵客一位后，便听到二楼传来淡淡的响动，魏子虚耳聪，更在血衣楼待过一段时间，听得出来是机关暗箭。
血衣楼能从前朝开到现在，且名头依然鼎盛，单单一个小小的店铺就不可小觑。
“贵客说的对，暗语也对。不过，贵客是否用错了头中？”
头中，指摆在中间的银锭，双尾是染血铜钱，铜钱越多，代表难度越大，也代表血衣楼的要价会更高，雇主提出来的价钱往往血衣楼会验证一番，不是没有愣头青想花小钱办大事，之所以先让雇主开出价码，是为了拣选人手，几千两的生意和几万两的生意，出动的杀手自然不同。
魏子虚把银锭放在中间，很明显是用来买血衣楼的死票。魏子虚自以为血衣楼没有劝人改头中的时候，所以对待这位第一次合作的掌柜，不由得审视起来。
掌柜的笑容不含任何别样心思，他知道对方是来杀人的，可这和楼里，街面传来的消息不一样啊。
太守府找人，整个阳城都知道，更知道要找的是谁，谁让找的。
血衣楼的门道大的很。太守府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之地。
魏子虚眼神微眯，望着圆脸掌柜，“你知我所求？”
掌柜的依旧是笑着说道：“大人玩笑了，在下不知，还请大人告知目标的详情。”
“详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就知他叫元湛，是你们楼里挂号的金牌杀手——黑骑士。”
让血衣楼杀自己的杀手，是在做梦吗？
不是！
黑骑士的名号昨日刚刚被楼里永久剔除。
谁让人家满大街叫嚷自己就是黑骑士呢，血衣楼的名声大，可也不想太招摇。
“时间有些巧啊。”掌柜的心里念叨一句，继而从怀里取出一摞铜钱，年代老旧，四周早就磨没了花样，看上去像是长期把玩所致，铜钱中间沁红，像是新染的。
掌柜的又打了一个响指，小二连忙从柜台上拿来包浆的算盘，掌柜的一边打算盘，一边说道：“妖道元湛，原血衣楼金牌杀手黑骑士，实力比真罡宗师要强……最后一次出手是强抗疑似大宗师的洋人法师，手上人命过千，大部分为洋人……”
掌柜的说得都是元湛的战绩，且每念叨一句，手指就拨弄算盘一下，最后七枚染血铜钱又被他加了两枚，中间的银锭更换成一块儿金豆子，铜钱左右各九枚，就代表九千两黄金，一枚铜钱一千两！
魏子虚眼中闪过一缕金芒，然后把金豆子弹走，换回银锭，又多摆上一摞铜钱。
他不知为何掌柜的老让他金换银，他只知元湛必须死！
铜钱展开一面二十六枚，银换金价码翻十倍，合计二十六枚银钱就是二十六万两白银。
好大的手笔啊！
魏子虚从怀中取出一摞银票，上面还有墨香，江南钱庄的银票，掌柜的上手一摸就知道真假。
他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大的赏金，单单他的分成就不少，可他还是把金豆子向前推了推，“活票吧！”
话语之中，竟有几分乞求的意思。
魏子虚冷的一笑，“血衣楼也有不敢接票的时候，难道不怕砸了招牌吗？”
血衣楼是杀手组织，没有什么不敢接，也没有什么不能接的，据说血衣楼的最高悬赏中有一个是悬赏乾元皇帝的，出价八百万两。
就在魏子虚以为事情即将办成的时候，角落中突然传来一缕轻蔑的声音。
“不是血衣楼不想做买卖，是我不想做！”
掌柜的面带无奈，望向魏子虚的神情和看着死人差不多，“良言难劝该死鬼呀！”
一股阴寒，从脚底往外冒，一仰头，一具持枪僵尸傲然二楼，十几头没有真身的血妖，围拢四周，长长的阴虺搭在他最宝贵徒儿的脖颈，魏子虚的手刚想摸剑，剑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平安扛起无踪。
堂堂真罡宗师，松阳剑派的火种，立志重现宗门荣耀的大剑师魏子虚，在这一刻竟无丝毫反抗之力，没了剑的剑师，只能用一句可笑来形容。
曾经的逃亡生涯，还是留有几分狠辣在的，罡气运转，扯过背后的女弟子，向元湛砸去，全然不顾徒弟死活，他就想搏出一条生路。
站在二楼的傻柱猛地用力，长枪如山，轰然砸下，无山崩地裂之势，连桌上的铜钱都没被震散，差一步就摸到门楣的魏子虚却被一枪轰入地底。
他伸手可及的木板，在他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亮出一阵黄光，屋里听不到屋外的叫嚷，屋外听不到屋内的杀伐。
正所谓‘七窍流血罡气散，双脚无知全身麻’。
一代大剑师横死当场，其余的徒弟也纷纷被血妖吞了血，吃了肉，上好的皮囊扯过来，搭在脖颈，融入元湛的百鬼衣。
“老游，谢谢了！”
掌柜的无奈的笑了笑，“不客气，不客气，咱们哥们谁跟谁呀！”
妖道果真是妖道，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看着化为飞灰的执剑女弟子，游有方暗叹暴殄天物。
魏子虚的徒弟中女弟子居多，其中那位用剑削落他发丝的更称得上是绝色。
容貌身段俱佳，又会使剑，这要是送入楼里，只需要调教一段时日，江湖上又能多出一位玉罗刹。
美人儿向来价高，无论是风俗业还是杀手界，大家干的都是服务行业，大差不差。
黑骑士。
血衣楼近一年声名鹊起的老名号。
血衣楼中第一次和元湛见面的老人儿就是游有方，绰号老游，因滑不留手如灯油而得名。
每个在血衣楼挂了名号的杀手都有一位自己的联系人，那位曾经给元湛送信的刀客正是游有方的侄子。
如此秘辛，元湛也是偶然得知，更救过他侄子的命，凭借这层关系，元湛和游有方关系‘好’的很。
元湛从深山入城，本意是搞一批物资，弄一些刀兵甲昼，不想竟发现街上有人在寻自己，他乃皮囊鬼，换皮如换衣，和常人洗脸一样容易。就算站在对方面前，脸贴脸，对方都不会认出他，谁让他的面孔从来就不是一个呢。
他和人交谈都是暗语和信物互相佐证。
再者下面的虫鼠哪有璀璨之塔法师们的豪奢，人手一件识别死亡气息的法器。
对方找他，他也想找对方，早就想会会这位阳城闻名的老扒灰，如今手下小鬼个个精壮，正是拜访这位父母官的时候，所以元湛便来到游有方这里，想让对方代他传个话。
不想前脚刚进店，后脚对方就找上了门，还不是找他，而是买死票要杀了他，元湛不知为何前后有如此变化，但送上门的真罡宗师不吃白不吃，剥皮、抽筋、炼骨、化血，一种小鬼皆吃个小肚溜圆。
屋内阴寒无比，就连游有方都吐口凉气，元湛敲了敲桌案，留下傻柱护持，其余皆入背归皮。
将魏子虚等人身上的银钱归整好，元湛才开口道，“老游，你说我想买一批武器甲胄，城中找谁最好？”
游有方从整理好的银钱中取走一枚金珠，“谁也不用找，太守府派人寻你，是表，那位自报江湖名号玉面郎君的郡主才是里。”
元湛又取出百两银票，“细说说！”
老游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然后把一干手下通通撵去后院，才慢慢开口说道：“敏敏郡主是汝阳王的爱女，从小就想闯到江湖，懂心计，拜名师。手下的捉刀客，个个本事非凡。她找你，应是看上你了。”
元湛知道对方与自己未曾谋面，应不是想招自己当驸马、男宠，应是要收他入帐下，做那江湖上人人喊打，官吏士绅咬牙切齿的捉刀客。
一时间元湛有些无语，他可是朝廷悬赏的侵犯，赏格已经开到了贰仟贯，更杀戮千百洋人，租界议会还有对他的悬赏，他可以说是羊城地界一等一的大魔头大罪人。
“招安？”
“是极，是极！”
元湛反问道，“不怕洋人？”
游有方此时露出一个快来问我，我知道大秘密的神情。
元湛拿出几张大额银票，剩下的统统一股脑推给对方，“说吧，老哥！”
“哈哈……还是兄弟懂礼数，我这也是买卖。今天老哥开心，一股脑都说给你！”
“当今亨帝年少即位，借洋人之势，割地换兵，做了这天下之主，手下的王爷们被他喂饱了，所以不多说什么，可现在洋人狼子野心屡屡与王爷们冲突，这些大人物坐不住了……尤其是汝阳王，寒山王，幽连王，这关外三王，地处关外封地，又出现妖祸，而背后更有洋人作乱，暗中供给乱党叛军，借机倒卖人口，抢夺物资，赚取属于王爷们的财富。”
“这次三十万平叛大军有一多半儿是三位王爷的族兵，他们想要借着平叛的机会和洋人好好谈一谈。”
“和洋人谈？”
元湛心里犯嘀咕，不把洋人打疼，他们可不会谈。
再者，江南的世家大族多与洋人牵扯，他们可不希望蛮夷的刀子再来风花雪月之地。
近些日子，洪门的各个分支动作不断，盘踞各处的妖王也频频暗连，洋人派来更多的军舰，运送一批又一批移民，士兵。
江南百姓的赋税在皇帝、王爷、官吏的盘剥下高到天际，整个江南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可能下一刻就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