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突围险境,官场转机渐显
李明背抵着雕花砖墙,指尖在官服补子上的獬豸纹绣处轻轻摩挲。
晨雾裹着未散尽的硝烟在巷口翻涌,绣春刀折射的血光在他眉骨处投下细碎阴影,倒映在瞳孔里却凝成两点寒星。
\"李大人还是这般镇定。\"郭桓抚着玉带銙从缇骑队列中踱出,蟒纹曳撒扫过青石板上凝结的血渍,\"倒教本官想起应天城隍庙里的泥胎,任香火熏了百年也不改颜色。\"
碎瓦片在王景弘刀尖震颤,李明却将染血的账册缓缓收入怀中。
他望着远处钟鼓楼飞檐上微颤的箭簇,忽然轻笑道:\"郭侍郎可曾见过海东青捕雁?\"话音未落,数十张硬弓同时绷紧的吱呀声刺破死寂。
\"雁阵被冲散时,总有几只会啄瞎同伴的眼睛。\"李明突然提高声调,目光如刀划过那些藏在缇骑队伍里的空印案官员,\"就像去年秋税船沉在燕子矶,那些泡烂的漕粮账簿......\"
贪官队列中传来铁甲碰撞的乱响。
郭桓眼角抽动,蟒袍广袖里突然抖出半截寒刃:\"妖言惑众!
弓弩手——\"
\"且慢!\"李明猛地撕开官服前襟,露出贴身绑着的牛皮卷宗。
晨光穿透他染血的单衣,隐约照见卷首\"洪武三年盐引\"几个朱砂小楷。
数支即将离弦的箭簇顿时僵在半空。
王景弘的刀锋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借着这刹那寂静,他突然暴喝:\"大明律令!
举弩者当诛九族!\"这声裹挟着战场杀伐气的怒吼,竟震得前排缇骑后退半步。
郭桓的玉带銙撞得叮当作响,他忽然瞥见李明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心头猛地揪紧。
但未及开口,东南角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二十余名青袍御史如鹞鹰扑食般自屋脊跃下,当先之人高举的玄铁令牌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是都察院的虎符!\"不知哪个贪官尖叫出声,原本严整的包围圈顿时如沸水泼雪。
王景弘的绣春刀已劈开两名挡路缇骑的锁子甲,刀背上的血槽在厮杀中发出呜呜悲鸣。
李明却像置身事外地立在战圈中央,甚至俯身拾起片染血的账页。
当郭桓的亲卫挥刀砍来时,他忽然旋身用账册格住刀刃,纸页纷飞间竟露出夹层里暗绣的龙纹:\"郭侍郎可认得这个?\"
那亲卫的刀锋硬生生停在李明喉前三寸。
远处传来郭桓撕心裂肺的\"留活口\",却被王景弘一刀斩断的惨叫淹没。
混战中,李明靴底突然踩到块温热的玉牌——正是方才郭桓情急之下扯落的腰牌,背面还沾着新鲜墨迹。
血雾弥漫的街巷里,没人注意到李明将某页染血的账册悄悄塞进玉牌暗格。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钟鼓楼飞檐时,他望着皇城方向飘散的灰烬,嘴角终于浮起真正的笑意。
(本章完)
暮色漫过皇城根时,二十三名青袍御史齐刷刷跪在都察院正堂。
王景弘将染血的卷宗重重拍在紫檀案上,惊得铜鹤衔着的宫灯都晃了三晃:\"三百七十八万石!\"他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郭桓这厮竟敢在秋粮账上玩空印!\"
满堂清流们突然像被春雷炸醒的蛰虫,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里混着茶盏坠地的脆响。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史颤巍巍摘下乌纱,露出额角陈年杖痕:\"二十年了...当年他们往老夫账册泼墨时,可想过还有今日!\"
李明却倚着雕花窗棂,指尖在琉璃瓦当滴落的雨水里画圈。
斜阳穿过他指尖,将账册上\"洪武三年漕运\"几个朱砂字映得血般刺目。
忽然有鹧鸪斑的墨点洇开,他抬眼望去,正见蹇义提着官袍下摆跨过门槛,腰间玉带竟换成粗麻绳。
\"下官愿为都察院执鞭!\"蹇义突然单膝跪地,官靴重重磕在青砖缝里嵌着的铜钱上。
他从袖中掏出半块摔裂的象牙笏,当着众人面\"咔嚓\"折断,\"这物件浸了二十年脏水,早该碎了!\"
王景弘的刀鞘\"当啷\"杵地,震得案上惊堂木都跳起来:\"好!
这才像我们读书人的骨头!\"满堂顿时响起竹简相击的脆响,三十多岁的御史们竟像蒙童似的,把怀中奏本敲得噼啪作响。
有个年轻御史涨红着脸要唱《正气歌》,却被檐下突然掠过的信鸽扑棱声打断。
李明却盯着蹇义折断的玉笏,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进来的槐花。
花蕊里藏着星点墨迹,竟与今晨在郭桓玉牌暗格里发现的密信如出一辙。
他捻着花瓣的手指微微发紧,面上却笑道:\"蹇大人既肯来,不妨瞧瞧这个——\"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骏马嘶鸣。
八名锦衣卫扛着鎏金箱笼鱼贯而入,箱盖掀开时,满堂烛火都为之一暗。
王景弘抓起把泛着青光的铜钥匙,钥匙柄上竟刻着户部侍郎的私印:\"好家伙!
连国库钥匙都敢私铸!\"
清流们顿时如沸水泼雪,有个御史激动得撞翻了砚台,墨汁溅在雪白的中衣上竟浑然不觉。
蹇义却注意到李明悄然退到阴影里,正用银针挑开某本账册的装订线。
他刚要开口,忽见李明瞳孔骤缩——那账册内页的桑皮纸上,竟用明矾水画着半幅应天府舆图!
\"诸位!\"王景弘突然高举郭桓的蟠龙玉带,\"今夜当浮一大白!\"欢呼声霎时掀翻屋顶,几个年轻御史把乌纱帽抛向空中,撞得梁间燕子惊飞四散。
老御史们相拥而泣,二十年陈冤化作泪水浸透彼此补服上的鹭鸶纹。
李明却悄无声息地退到廊下。
暮色中,他借着灯笼展开那片槐花瓣,指尖蘸着雨水在石栏上描摹。
当舆图上的暗纹与账册里的标记重合时,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那些看似杂乱的墨点,分明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而斗柄所指...
\"李大人!\"蹇义捧着酒盏追出来,却见李明猛然转身。
晚风卷起他官服下摆,露出腰间暗藏的龙纹密匣。
蹇义到嘴边的祝酒词突然噎住,他从未见过永远从容的李明露出这般神色——仿佛猎鹰发现了藏在云层后的金雕。
正堂里的喧嚣渐渐低下去,王景弘粗犷的笑声混着更鼓传来。
李明突然将槐花瓣按在蹇义掌心:\"劳烦蹇大人,将今年所有涉及星象的奏本誊抄给我。\"他目光扫过蹇义骤然苍白的脸色,又补了句:\"要原样的朱批。\"
子时的梆子声撞碎满城欢庆时,李明独坐在签押房。
烛泪在青铜龟钮印上堆成小山,映得摊开的十二本账册鬼影幢幢。
他忽然用银刀挑开某页装裱的绢布,夹层里赫然露出半张焦黄的纸——正是那夜郭桓玉牌暗格里缺失的残页!
窗外飘来烧纸钱的灰烬,沾在\"天象异动\"四个铁画银钩的字上。
李明用镇纸压住乱飞的纸页,忽然发现所有账册的墨迹都透着诡异的青紫。
他蘸了点唾沫抹在字迹上,指尖顿时染上熟悉的槐花甜香——与清晨那支射偏的弩箭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