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韩生拟好圣旨,修改无误后发往枢密院,加盖枢密使大印,然后发往三川郡驻军营地,下达军令、虎符等。
“韩生,你加个差遣吧,宫廷咨议郎,朕身边缺个人咨询、提醒、商量。”胡亥如此道。
“臣,欣喜备至,岂敢不受。”韩生为自己的意见被采纳而开心,面对新的任命,他直接接受。
寺人去偏殿打扫了一间屋子,作为韩生的办公居所。
加个顾问职位是胡亥很早的想法,一方面可以通过建立类似于内朝的制度,进一步强化皇帝权力;
另一方面,这些人全部打上了皇帝自身的亲信烙印,将来把他们放出去,可以加强总体统治。
而且,不管是提拔这个忠直敢言的臣子,还是刻意制造、维护九卿以上的宽松氛围,都是为了努力对冲中央集权制度造成的政治僵化。
大家没有发现吗,不管秦始皇说什么,不管秦始皇的命令有多么可怕,官僚系统都将它落实了,这体现了高效。
但是更加可怕的是,全体官僚没有一个人上书质疑秦始皇的决定,这种集体性的沉默,是新旧制度变化中所产生的必然。
面对越来越强有力的、实施独裁的皇帝陛下,群臣尽皆失语!
胡亥想尽力纠正这一点,至少先在中央,建立起一套能够纠正皇帝行为错误的有效手段。
皇帝能活很久,他迟早彻底的脱离群众,不管是心态还是记忆上,都会这样。
如果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进行约束、规劝,哪怕只是表面约束,那可以预计的是,胡亥一定会步嬴政、项羽的后尘。
这两个人都极端聪明,他们的很多行为都有深意,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但全都栽在了自负。
傲慢,遮蔽双眼。
你认为自己算无遗策,可当你这么想时,你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疏漏,足以致命的疏漏!
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若没有人偶尔提醒,放任胡亥长期处于说一不二的独裁专制体系食物链顶端,性格中滋生傲慢就不可避免。
胡亥要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还听得进意见的时候,建成这个体系,或者形成一个惯例。
“李成呢?”胡亥又写了一封手书,等待墨迹晾干时,问道。
“应当在外面,今天值守人员有他。”
“叫进来。”李成是出使河朔平原的使者之一。
“诺。”寺人去寻郎官李成。
“参见陛下。”李成行礼。
“拿着这封信,去齐地,找岑莫,交给他。”胡亥将布帛封藏好,让一旁侍候的寺人交给李成。
“诺。”李成心里苦,怎么跑腿活都是自己的。
以三川敖仓为代表,海量的粮食通过河道、沟渠抵达泗水郡,郡守立刻组织人手进行统筹、分藏,并派人宣传、张榜。
次日,郡城相县和各地大城重镇,都开始售卖官粮,视当地粮价,每石粮食暂定价格为60钱~90钱。
与官队前后脚抵达的,是更加灵活的私人商团,他们上岸之初就又接到了那个被讲过一遍的命令,售价不得超过90钱。
耳提面命之下,众人苦笑,好吧,盯得还真紧。那就正常卖吧,一石粮卖个八九十钱出去,抛掉本钱、运粮和人力等花销,五成的利润是有的。
要保证利润,好商好量,这种及时的救援才有下次,发掘、善用、保护人的主观能动性非常重要。
安高作为当地均输官,近期大批招揽有家有室的缺衣少粮者,担任临时吏员,充作权力触手、监督耳目,洒向整个郡国。
郡守和巡察御史对于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人家的爹是平准令呢,这事解决前,谁也离不开人家支持。
当粮食大批量抵近郡国时,部分区域迅速安静下来,灾情得到控制。
但也有部分地区,出现了反向变化。
“钱都交税了,我哪里有钱买粮?”
“买了又如何,剩下这点钱,根本活不到明年秋收。”
“这么多粮食,抢一次就发达了。”
贪婪、愤怒、绝望,各地本就贫穷的百姓、流民,面对政府迟钝的控制粮价行为,并没有出现感激之情。
随后,当各地大城开始施粥时,有的破产者选择安于现状,祈求活命,每日去领一碗粥,苟延残喘。
有的则开始拉帮结派,琢磨别的主意。
别问为什么不施行以工代赈、两难自解,那得粮食特别充裕才行。
目前抵达郡国的粮食,只够平息泗水郡这一百多万张嘴哄抬出来的粮价,能余出一部分施粥赈济就不错了,没多余粮食。
而一天只吃一碗白粥的男女,他不可能有力气干活的。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景翎抵达了一个偏远些的地方,泗水郡南部徐县,这里靠近淮水。
趁着郡治相城那批废物忙于粮食相关,注意不到这边,他要做件事。
连绵两个月的秋雨,导致淮水水面暴涨,这里本就支流众多,对泗水郡南部造成了一定的洪涝灾害,但到现在还算可控。
不过,它马上就要不可控了。
这个时代所建造的脆弱堤坝,并没有多么坚固,受限于技术,除了巧夺天工的都江堰外,很多地方的建造思路还十分落后。
景翎这段时间把北边、中部转了一遍,决定不这么晃悠了,再过晃悠下去时机就溜走了。
如果秦廷持续这么支援,明年春夏之际不一定会爆发大规模起义,几个千把人的规模没什么意思。
自己上吧,亲自给野心家们添把火,展示一下什么是贵族手段。
“我们去?”屈於菟的族人有些发懵,咋挑中他们了。
“对,圣旨已经下来了,即刻拔营,顺鸿沟东下至陈县,以震慑逆贼。”屈於菟跟自己的家族同伴解释了一句。
“为什么啊。”他一边穿甲,一边问道:“我不是质疑圣旨,就是…就是…该怎么形容呢?”
“太刻意了,好像是故意挑的我们。”屈於菟平静的看着他,将他要讲的话说了出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那人一拍大腿,茅塞顿开。
屈於菟笑笑,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穿甲之后便出了大帐,擂鼓聚兵,只留下族兄一个人傻傻的看着他背影。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族兄摇摇头,帮忙去指挥外屯卫收拾东西去了。
当天傍晚,营地安排好了,此时的天气、水文条件都可以,九千名士兵顺江而下。
屈於菟回望了下远处的驻地,江风如同项家女郎般拂过他的面颊,他又看向更远方,那里是威震三晋的韩信驻地。
果然,皇帝还是更信任他。
屈於菟回到船屋内部,他还要仔细研究一下泗水郡局势。
皇帝为什么派他?还能是为什么,景家主脉在那儿呢,皇帝在逼迫他站队!
要么实施你的诺言,动用你所谓的影响力和军队,帮朕稳固泗水郡,并与可能存在的景氏逆党决裂,带领整个屈氏加入赢氏阵营;
要么,你屈於菟就彻底搞乱一切,将你们这些反贼准备好的计划全部发动,到时候可以看看,你们这些六国余孽,能不能胜过关中秦军。
战场上见。
“陛下,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吗?”屈於菟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