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知楼。
早上第一节课大多使人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高二七班里，地理课一下，林淮顺势趴在桌上假寐，他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靠近走廊，后门半开着，一股热风吹进来，他的后背一阵温暖，同教室里的冷空气形成对比。
八九点的太阳还算暖和，没那么强烈。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开，阳光照射进来，暴露的脖子上传来暖意，林淮倏地抬起头，朝旁边看去。
“你把窗帘拉开干什么？”
韩煜只拉了他们这边的窗帘，窗户没关严实，留了三分之一的口。做完这些，他坐了下来，回道：“空调味太重，开点窗通风，顺便给你晒一下太阳。”
林淮看了眼窗外晴朗的天气，“我谢谢你。”
下一节是体育课，刚下课没几分钟，体育委员在门口喊道：“你们记得下去上体育课啊！我先走了！”
“体育课，走吧。”韩煜眼尾扫了旁边的男生，语气平淡地说。
林淮坐起来，伸展了一下右臂，眉宇间盛满倦意，韩煜瞅他一眼，道：“你又熬夜了？”
林淮摇头，神情淡淡的，“我昨晚十点半就睡了，可能是睡太久了吧。”
“十点半睡，六点起，这久吗？”韩煜挑眉问。
“那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了。”林淮说。
……
“上一堂音乐课要跑这么远，为什么不在班里上。”
眼看脚下只剩两层台阶，张羡一跃而下，嘴里吐槽着，本来课间想趴一会儿的，却被叶琰和安阳叫起来。
落地站定，手上的音乐书被他随意翻看。
和他一起下来的安阳走到他旁边，道：“可能教室里没有音乐设备吧，反正一个星期也就一节课。”
叶琰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在途经他们时，开口就是，“快走吧。”
从这边的楼梯下来，旁边就是日知楼，但此刻整栋楼没有学生上课。
显得格外安静。
音乐教室在博雅楼，那栋楼离食堂最近，到中午吃午饭时就会路过那里，所以他们知道博雅楼的位置，但至于是哪间教室他们还不得而知。
只知道课表上标注了，艺术教室1。
见叶琰步入阳光里，张羡抬头看了眼明媚的天气，拿着书本挡在头顶，这才跟了上去。
“班里其他人都不急，我们去那么早干嘛？跟他们一起不好么。”
叶琰停下脚步，回头冲张羡道：“课间十分钟很多吗？你也可以等他们一起啊，我是不想去太晚。”
安阳接话：“早去晚去不都得去，我们可以先去熟悉一下教室，顺便找个好位置也行吧。”
张羡语气蔫蔫地：“那好吧。”
越过孔子像来到另外一栋教学楼前，他们悠哉地走过去，致知楼左侧楼梯下来两个人，正和他们仨人打个照面。
林淮一出楼梯口就看到了叶琰，还挺意外的。
叶琰也注意到他，眼神交汇间，嘴角拾起一抹弧度，算是遇到认识的人，简单示意一下。
“早上好。”
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林淮却主动问了声好。
正想走向对面乒乓球台的韩煜闻声顿住，回头看了林淮一眼，眼里盛满疑惑。
“早上好。”叶琰见状，也只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张羡和安阳走在前头，两个人不知道聊些什么正聊的起劲，丝毫没注意到落单的叶琰。
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得回头看去。
“你们这是要去上什么课？”注意到叶琰手边拿着书，林淮顺势问道。
“音乐课。”叶琰看了眼乒乓球台的区域，那里有几个学生，还有一筐体育器具，他道：“你们上体育课？”
“嗯。”林淮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叶琰说完，赶紧跟上他们。
看着叶琰和两个男生一起往博雅楼的东门去，身影消失在拐角，林淮视线收回，走向对面的乒乓球台。
韩煜不想晒太阳，就在林淮和叶琰说话的空当，他来到紫檀树下坐着乘凉，见林淮走近，他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学弟？”
林淮走到他旁边坐下，“高一开学报名的时候。”
……
博雅楼的东门一进去就是楼梯，右手边倒是有两间教室，门上方分别挂着——
艺术教室18和艺术教室17。
楼梯的对面是图书室，军训那会儿，他们被老师安排过来搬书，但当时走的是正门。
“这教室1该不会是在四楼吧？”
叶琰走上阶层，边欣赏墙壁上的画边说。
这墙上的画都很漂亮，有素描、水墨、水彩和彩铅。
在画框右下角贴有绘画者的姓名和年级。
第几届，高几班。
“我看应该是了。”安阳回了一句，二楼教室都是14和15的序号。
楼梯回廊出口对面还有教室，他们沿着楼梯一路欣赏各种画作，很快就来到了四楼。
四楼只有两间教室，艺术教室1比较大，艺术教室2与楼下教室一样。
除了两间教室外，还有一大半空地，左边的角落里是搭在一起的旧桌椅。
空出来的地方，三面通风，没有墙。上边是玻璃片做的顶。
来到艺术教室1门前，安阳象征性地敲了敲，随后握住门把压下，将门推开。
里面没人，他们进去没有把门关上，而是留了一边门。
入眼都是大量的桌子和椅子，投屏的白布以及讲台桌上的电脑，还有左侧的阶层，应该是用来排练歌曲站位的。
“有钢琴欸！”
张羡最先看到柱子后面的黑色钢琴，跃跃欲试地走过去瞧一瞧。
把书放到前面第二排桌子，他走过去乱弹一阵。
安阳饶有兴致地走到钢琴旁，钢琴的盖子没有关，修长的指尖落在琴键上，试按了几下。
看着他们“弹琴”的背影，叶琰倒没这个兴致，他坐在椅子上，无聊地翻看音乐书。
注意到钢琴上架着琴谱，安阳翻看了两页又翻回原位，他问：“你会弹琴么？”
“不会。”张羡找了找音调，试着弹《小星星》，但弹不出那个调子。
他收回手，转身瞥见安阳的侧颜，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但禁不住被安阳的容貌惊得忘了言语。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越发觉得安阳生了一副好皮囊，精致优越的骨相衬得他格外帅气，有些人正脸好看，侧脸未必好看，但安阳不同，正脸侧脸皆是仙品！
他还没好好观赏过安阳帅气的脸蛋呢，难免有些感叹，这是真他妈帅啊！
思绪飘远，张羡啧啧称奇，我身边怎么都是帅哥呢？各有各的帅气！
“嘿！”
思绪被打断，张羡回神，“嗯？”
安阳向他投来目光，笑道：“你是要弹《小星星》吧？”
话音一落，安阳右手指尖搭在琴键，下一刻，一段旋律从中传出。
弹了一小段后，他停顿一下，对张羡说：“《小星星》其实很简单的，掌握基础的个音阶就可以弹。”
安阳手搭在中间的白键，“这里是初始音阶，往前是升调，往后是降调。”
他说着，指腹下压，开始弹奏，升调降调各来了一遍。
“噢～厉害厉害！”张羡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双手鼓掌喝彩，下一秒，他心底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
安阳会、弹、钢、琴！
看他那信手拈来的模样，还有弹琴时手指的灵活程度，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第一次弹琴的样子。
思及此，他立即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肯定，“安阳你是不是会弹钢琴？是不是？”
叶琰侧脸枕着手臂，盯着地板发呆，耳边是他们聊天的内容，安阳会弹钢琴？
好像不是很意外。
在张羡说出“你是不是会弹钢琴”时，安阳嘴角弯起的弧度倏地扩大，压不下的那种，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一样。
“呃……我会。”
“哟～那你快弹一首，弹首歌给我们听听呗！我还没见过现场版的呢。”张羡推搡安阳两下，随后大笑着回到座位坐好。
安阳被张羡突如其来的态度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回到座位，无奈笑了笑，“你也太激动了吧，我说会弹你就信了？”
叶琰看安阳暗爽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会弹。
于是加入催促道：“信，怎么不信，快弹首曲子来听听，我也想听你弹的曲。”
“那好吧……就给你们小露一手。”安阳顿时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仿佛是被他们两个“逼迫”了似的。
“快点快点，要不然其他人就要来了。”
在椅子坐下，安阳先试按了两下琴键找调，没有急着弹。
教室里很安静，叶琰和张羡目光注视着安阳的背影，等他开始弹曲子。
安阳双手搭在琴键上，下一秒，整间教室里响起琴声，旋律很熟悉，曲音流转，带着悲思。
他弹的曲子是《时间煮雨》。
望着安阳弹琴的背影，叶琰不禁在心里沉思起来。
弹得如此熟练，不看琴谱就能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练琴的时间只会长不会短。
似又想到安阳来自帝都，那就不奇怪了，很多富人家的小孩都会被家里安排学习几项技艺，属实常见。
安阳坐在那里，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贵气”，这种气质大多源自于家庭的熏陶，以及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所培养而出。
叶琰在心里这样想着。
门外突然传来由远而近的说话声，他不禁回头一看，是来上音乐课的同学。
到门口的几人一进来，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钢琴的位置，要不是穿着校服，他们还以为安阳是老师。
在楼下他们就听到了博雅楼里传出的琴声。
见到弹琴的人是安阳时，其他同学都忍不住惊叹，人不仅长得帅，还会弹琴，弹的也特别好。
弹了有两分钟，安阳停下动作，这个时候预备铃已经响过，再弹下去教室人越多，一个个看着他怪不好意思了。
于是，安阳赶紧起身回到座位，教室里也陆续进来人。
等他坐到张羡旁边，张羡的鼓掌声如约而至，一脸称赞道：“牛逼，弹得真不错！太棒了！”
“真的很厉害了。”叶琰竖起的大拇指怼到他面前。
张羡也竖起大拇指，两个人的手往安阳跟前凑。
安阳往后仰了下，爽朗地笑了，开心地说：“还好啦，就只会这一首。”
叶琰＆张羡：“……”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弹得不错哦！”
旁边有人走过并说下这句话，安阳下意识随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位穿着时尚的女老师走上讲台，原来是音乐老师。
“你看！连老师都夸你弹的好。”张羡说。
“所以跟我们就不要谦虚了。”叶琰说。
安阳微笑说道：“好吧。”
*
楼下，乒乓球台前有不少人在打球，韩煜发了一球过来，林淮打回去，就这样过了一分钟，一个擦边球林淮没有接住，等把球捡回来，俩人也不玩了，将球拍放回筐里，到旁边的空石凳坐下休息。
看着在太阳底下打篮球的人，韩煜说道：“下节课又是走班课。”
林淮盯着脚下的石砖出神，头不见抬起，搭腔：“你不想去上？”
“不是，因为我练习没做完。”
“你们老师要检查么？”
他微摇头，“不检查。”
“……不检查，那你为什么不想去上？”
韩煜侧过脸看他，眉心拧起，没好气道：“我有说不想去上课吗？没有吧？？”
“呃……”林淮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噗嗤～抱歉。”
韩煜剜了林淮一眼，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树下享受风的照拂，不知过了多久，韩煜再次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昨天为什么问萧雨婷那什么物理竞赛的事？我依稀记得你好像也参加过吧。”
突如其来的，未曾想到韩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林淮倒也没多少惊讶，如实道：“嗯，我是参加过这个比赛，奥斯里物理竞赛。”
“其实……”韩煜顿了下，“你说的那个同学是你自己吧，当初参加这个比赛我们学校就你一个。”
林淮没有否认。
奥斯里物理竞赛，他初三的时候参加的。这个比赛的参赛人员限定在中学生，初中和高中都可以自愿报名参加。
做物理卷子，采用初赛制和决赛制的方式。题目相对而言，决赛难度更大。
初赛场地在闫城的一所高中里举行，通过考试，最终排名前三十名就可以进入省决赛。
“我前天晚上在整理书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一张奖状，就是我参加物理竞赛初赛得的奖状，名次是第二名。”林淮缓缓道来，韩煜在一旁认真听他叙述。
“看到那张奖状我就想起，得第一名的人好像也叫萧雨婷，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是她。然后我又翻出当时公布的成绩单进行确认，排在我前面的名字就是萧雨婷，名字一模一样。”
“嗯，然后呢？”韩煜继续问。
“没然后了，就是确认一下是不是她。”他说到这，韩煜还以为真没然后了，结果又听他接着往下说：“我说实话，当时考完试我觉得自己肯定是第一名，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可自信了，结果得了第二……”
韩煜笑了一下，“你哪次考试不自信呐。”
“你知道吗？我看到排名的时候很生气，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是第一名！而且这个奖状和奖品都是邮寄过来的，一打开那个箱子看到是第二名我就很不开心。”
林淮说完这段话，顿时觉得好笑，年轻气盛，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手了，现在越想越觉得好笑。
“噗嗤～”
韩煜忍不住笑，他一直觉得林淮有时候就特别孩子气，稍微有些事做不好就跟自己怄气，初中那会倒是常有，现在比较稳重一些。
“不是吧，都这样了，你竟然没有记住人家？”
林淮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低咳一声，“我从小学到高中参加的比赛很多，记不住也正常啊。”
但其实在静香书店他和萧雨婷交换名字那次，看到“萧雨婷”三个字时，他心底却生出一丝熟悉。
韩煜点头，“也是。那最后你们两个都进了省决赛，结果怎么样？”
林淮叹了口气，褐色瞳孔划过一抹亮光，一脸佩服地道：“她真的很厉害，她省排名第二！我才第六，而且前三十名里，她是唯二的女生。”
韩煜也是惊呼一句，“那她真的很牛啊，女生理科学这么好。”
林淮语气肯定：“对啊，当时看到省决赛的排名，我真的很欣赏她，人家是真的有那个实力。”
“现在知道是谁，我觉得输给她也没什么问题。”
“你也不差的。”韩煜说。
林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