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下的槐村，不时回响着孙凡粗重的喘息声，孙凡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真的能跑赢鬼母。
可惜错觉终究是错觉，身后突然震动的大地，连同着他的错觉也一起震的粉碎。
孙凡被震的一下没站稳，带着巫晓晓与昏迷的米粥，在地上摔着滚了好几圈。
摔倒后的孙凡，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便又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身。
他一把将巫晓晓与米粥扛起扛起，便再次向前狂奔。
然而，这一次他还没跑出去几步，他就感觉到了双腿一阵刺痛。
吃痛之下孙凡再次滚倒在地，几次的剧烈翻滚，让孙凡感到自己的骨头好像都摔断了几根。
他忍着剧痛，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只见他的双腿上，竟是出现了数十道细微的血痕，那些血痕很细但是很深。
孙凡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伤都是鬼母那些诡异头发造成的。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鬼母，此时鬼母身体上那些焦黑，已经基本褪去。
巫晓晓也看向了鬼母，她很清楚鬼母已经要完成内丹的吸收。
“你快走吧，你再不走不仅一个都救不了，甚至你自己都要死！”
巫晓晓转向孙凡，明亮的双眸此时显得有些黯淡。
孙凡看了一眼昏迷的米粥，又看向巫晓晓忽然笑了出来。
“其实，你不知道…
我每活一天，都是赚到了。
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已经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
对我来说，死亡可能还是一种解脱。”
巫晓晓看着孙凡，她感觉他并不是在撒谎，这个男人好似真的有种看淡了死亡的心境。
巫晓晓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男人背后的一些故事。
她低头看着自己浅蓝色长袍上的斑斑血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自己真的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比如赚到足够多的钱，比如重振自己的家族，又比如看看更多的风景，进阶更高的境界。
巫晓晓真的感觉，很遗憾…
想到了这些遗憾，她美丽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孙凡见此，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了巫晓晓的面前，然后再转身看向了远处的鬼母。
孙凡的双腿都在发颤，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大地的摇晃变得更加剧烈，一团团黑雾从裂开的缝隙涌现。
这些黑雾像被某种力量吸引，疯狂的向着鬼母的身体聚拢。
随着黑雾越来越多，鬼母的身形都已经完全淹没在了黑雾之中。
孙凡没有选择再次逃跑，因为双腿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他得到自己的骨头，很可能已经断裂。
现在的他站起来都已经非常勉强，想要再扛着两个人跑，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既然，已经跑不了那便战吧。
“我会走在你的前面，到时候路上再慢慢聊，我还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
孙凡头也没回的说着，巫晓晓听着孙凡的话，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动人微笑，她擦了一把眼睛的泪。
用一种俏皮的语气道：“那你走慢点，到时候我带着米粥一起找你，不过看你现在腿都受伤了，估计也跑不快了。”
孙凡没有回头，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容。
“放心，我会慢慢走的，路上再会了。”
两人说的路自然不是人间大路，而是黄泉之路。
两个原本并不相熟的灵魂，在死亡之前平静的相约赴死。
他笑了，她也笑了。
随后，她说：“既然已经活不了了，那就最后再战一次，别到时候路上被人看了笑话。”
孙凡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战至最后，不仅是为了巫晓晓与米粥，还因为他对吴算的承诺，所以他必须拼命的活下去。
孙凡抽出了腰间还剩半截的大刀，横在了胸前。
他很清楚这刀对鬼母造不成什么伤害，可他已别无选择，所以也只能紧紧的握着这把断刀。
他静静地看着前方的黑雾，还想再跟巫晓晓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黑雾突然炸开，一股强大的气浪，将四周的尘土卷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沙尘暴，向着周围席卷而去。
孙凡反应极快的转身，将巫晓晓与米粥压在身下。
孙凡张开了双手，死死地将身下两人护住手。
三人的眼睛都紧紧闭着，孙凡只感到后背，被无数的沙砾拍打而过，还有一些拳头大的石头砸到了他的后背。
孙凡感到气血一阵翻腾，他死死的咬着牙，可还是有几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孙凡默默的承受着，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他感觉后背的狂风已经消失时，他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无数的尘埃飘散在空中，还未落下也未散去。
孙凡抖了抖身上厚厚的尘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随后，他又看了看身下的巫晓晓与米粥。
刚刚的沙尘暴太过猛烈，识海受创的巫晓晓，被那狂风一吹，便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米粥，头部受伤后他便一直昏迷着。
孙凡正自仔细的看着身下二人的情况，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道黑影。
孙凡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鬼母正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她的黑发变得更加乌黑，在清冷的月色下，那发丝没有任何的反射光泽，只有最极致的黑。
而在黑发上垂吊着的眼球，也已经完全变回了原样，看着似乎还更加的阴森恐怖。
孙凡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鬼母的目光，与鬼母正面对视。
“你比鬼婴丹阶高一些，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要不要做个交易？”
鬼母微微侧过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孙凡。
她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跟自己谈交易。
孙凡没有理会鬼母审视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她道：“你从我这抢走了一块石头，你应该是感觉到了那石头蕴含的强大力量，不过我猜你应该不知道如何吸收。”
孙凡很平静的看着鬼母，而随着孙凡的话音落下。
鬼母的眼神明显出现了一丝变化，孙凡嘴角微微翘起，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鬼母真的不知道如何吸收阳灵石，不然她应该会优先吸收灵石，而不是鬼婴的内丹。
“我知道怎么做，才能吸收那石头的力量。只要你将他们两个放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孙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鬼母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点头或者开口说话。
他认为自己的条件，对方不可能拒绝。
因为，鬼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阳灵石，但是她一定能感应到，灵石里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只要她感应到了，那就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孙凡的想法其实没有错，在过往他曾用同样的谈判技巧，说服过很多的敌人。
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他很有自信这次也会一样。
所以，当他看到鬼母脸上露出的那抹残忍笑意时，他才忽然觉得事情，可能超出自己预想之外。
这想法刚一冒出，他的一只手便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
孙凡心中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随即他被控制的那只手，猛地向后转去，直接转了一个圈，又重新转到了原来的位置。
孙凡的脸上瞬间变得苍白，他的手臂关节处的骨头，在刚刚那一圈的转动下完全断了，此刻他整只手都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孙凡死死的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不受控制的发出了阵阵痛苦的低吟。
剧痛让他的脸上，布满了冷汗，他痛苦的再次抬头看向鬼母。
“条件…条件不合适可以再谈，何必动粗呢…”
孙凡想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冷静一些。
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的语气有些颤抖，他不明白鬼母为什么会直接动手。
任孙凡想破了头，估计都想不到，问题就出在他的第一句话上。
他说鬼母的丹阶高，应该听得懂人话。
这句话，让鬼母很容易的就联想到了，先前烛九说的话。
正因为烛九也曾对鬼母说过相同的话，所以鬼母感到了愤怒。
她可以忍受，那只强大的怪鸟可以对自己这么说，但是她绝不能忍受，一个蝼蚁对自己说一样的话。
孙凡不知道鬼母所想，他忍着剧痛再次开口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吸收那颗石头的方法？”
孙凡的话刚说完，鬼母的一缕发丝，便已出现在了孙凡的身前。
孙凡甚至来不及看清，发丝是如何出现的，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一凉，他低下头去看时。
便看到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大口，一道血红色出现在他的胸前。
这道血口，从他胸口左边一路延伸到了右边的腰间处。
孙凡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摔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衣服破口处，缓慢的流出。
慢慢的渗入了地面，那原本灰沉的地面，被这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鬼母无波无澜的看着孙凡，那不是冷漠也不是蔑视，而是完全没有孙凡这个人，冷到了极致的无视。
孙凡看向鬼母时，突然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原来，鬼母眼中从来没有自己这个人。
从头到尾鬼母都不在意孙凡说些什么，即使孙凡知道吸收灵石的方法。
那么鬼母也只会残忍地折磨他，逼迫他自己说出方法，而不是选择与孙凡做什么交易。
孙凡忽然明白了，自己其实没有任何资格，与鬼母这样的存在谈什么交易。
鬼母与他过往交手过的敌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雄鹰不会在意蚂蚁的想法，狮子也不会理会兔子的歇斯底里。
他们强大到，无需在意弱者说的所有话。
孙凡自嘲一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那原本洁白的长衣，已经成了一件血衣。
而且，整件长衣破破烂烂，看起来比路边要饭的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狼狈啊，没想到死之前都死的这么难看，真不如被盘人氏弄死来的痛快。”
孙凡自言自语的说着，但随即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盘人氏的时候。
对方只是一个眼神，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成了粉末，与现在比起来，当时的盘人氏似乎更加残忍。
想到这孙凡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已经骨头断裂的手臂。
那耷拉下来的手臂，看起来好似不是他的一样，无力的垂下。
孙凡正自感伤，却忽然看到了在自己的手臂下，好像压着一样东西。
孙凡心中疑惑，突然发现自己认得那样东西，那是阴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