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音一步踏入书房虚影,周身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一股陈旧的墨香夹杂着淡淡的药草味儿扑面而来。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那是师父张道人书房特有的气息,一种让她心安又心酸的味道。
“师父的《百草图》缺了最后一页!”李清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急切地扫过书架上泛黄的古籍。
突然,她目光一凝,落在了书架第三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书架的木纹略有不平,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凹痕隐藏其中,若非她对师父书房的每一处细节都了然于胸,恐怕也难以发现。
“林墨,你的摹本……”李清音猛然想起,林墨曾临摹过师父的所有着作,或许他能看出端倪。
她转头看向林墨,却发现他正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上,赫然握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碎片,正是师父当年贴身佩戴之物。
林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玉佩碎片对准了书架上的凹痕,缓缓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应声而开,一本用油纸包裹的绢布静静地躺在里面。
林墨小心翼翼地取出绢布,一层层展开,上面是师父熟悉的笔迹,带着一丝颤抖和急促:“双生血脉需……”
绢布上的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师父写到这里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林墨瞳孔骤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书架后闪出,一把夺过林墨手中的绢布。
“让我看看!”赵显阴恻恻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早就觊觎张道人的传承,如今看到这神秘的绢布,自然不肯放过。
然而,就在赵显触碰到绢布的瞬间,他脖颈上的幽冥印记突然暴涨,发出妖异的蓝光,仿佛活过来一般,在他皮肤下蠕动着。
“原来我才是……”赵显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低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炙热的蓝色火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将他吞噬。
“快逃!幽冥长老要……”赵显痛苦地嘶吼着,声音断断续续,在蓝焰中逐渐消散。
书房内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硫磺味。
李清音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幽冥长老的残魂竟然如此强大,竟然能通过印记控制赵显。
千钧一发之际,孙娇突然冲上前,一把按住赵显的额头。
“你体内封印的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她体内的魂灯碎片与赵显脖颈上的幽冥印记产生了共鸣,发出耀眼的白光。
“师父当年将本源……” 孙娇的话还没说完,林墨突然将手中的《百草图》铺满地面。
残缺的画卷在虚幻的书房中铺展开来,仿佛一幅古老的星图,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难道……” 林墨的目光落在画卷上,神情复杂。
林墨铺开的《百草图》残卷,在这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书房中,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突然点亮的星辰,那些墨线勾勒的草药图案,此刻竟隐隐泛起了流动的金芒,特别那缺失的一角,更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残缺美,或者说…一种刻意留下的破绽感?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儿和赵显被焚烧的焦糊气味还没散去,混杂着古籍的陈旧墨香,形成了一种让人作呕又头皮发麻的诡异氛围。
孙娇按着赵显额头的手,白光越来越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那光芒带着一种决绝和…同归于尽的惨烈!
她脖颈处的那个小小旋涡,此刻也像活过来一样,疯狂旋转,与赵显额头那妖异的幽冥印记遥相呼应,发出“嗡嗡”的低鸣,听得人心里发慌。
“这…这搞什么鬼啊!”田瑶吓得脸都白了,但她毕竟是跟在李清音身边见过些“世面”的,虽然腿肚子有点哆嗦,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幅发光的《百草图》。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师父、道观、清音、还有眼前这乱七八糟的局面…突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画卷上一株不起眼的草药图案上——“忘忧草”!
她记得清音以前无意中提过一句,师父张道人画这《百草图》,每一笔都不是随便画的,尤其是这株忘忧草,位置特别,画法也怪,根部线条尤其繁复,当时她还笑说是不是师父画错了。
“对了!这个!” 田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害怕了,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一条细细的金链子——那是她娘给她的嫁妆,说是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
她也搞不清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个,就是一种直觉,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几乎是扑到画卷前,颤抖着手,将那金链子的尖端,对准了“忘忧草”图案根部最复杂的那一小团线条,猛地插了下去!
“咔嚓!”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却像是启动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机关!
金链子接触到画卷的瞬间,仿佛点燃了引线!
以“忘忧草”的根部为中心,无数道耀眼的金线瞬间从画卷上爆射出来,纵横交错,如蛛网般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虚幻的书房空间!
那些金线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它们勾勒出一个复杂无比、玄奥至极的巨大阵法纹路,将整个书房虚影都笼罩其中!
“是封印阵!” 田瑶脱口而出,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认得这玩意儿,但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冒了出来。
阵纹浮现的刹那,原本在蓝色火焰中痛苦嘶吼、逐渐消散的赵显,身上的火焰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蓝色的火焰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疯狂地倒卷、收缩,凝聚成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起初模糊不清,仿佛只是浓重的阴影,但眨眼间就变得凝实起来。
一股冰寒刺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书房里所有的气味和温度!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恶意与暴虐,强大到让人灵魂都在颤抖!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骨头般的笑声响起,充满了无尽的岁和…无边的蔑视。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触动了这该死的阵眼…”
那个由蓝焰和黑影构成的存在缓缓抬起了“头”,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两道冰冷、恶毒的目光扫过了他们。
**“蝼蚁们…”** 它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残忍,“打扰了本座的沉眠,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幽冥长老!
这绝对是幽冥长老残魂的本体!
比刚才附身赵显时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光是这气息,就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手脚冰凉,连反抗的念头都快要被冻结了!
就在这恐怖存在的威压达到顶点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原本在孙娇和赵显之间互相辉映、彼此牵制的幽冥印记(蓝光)和魂灯旋涡(白光),在幽冥长老本体显现的刺激下,仿佛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嗡——!”
一声更加剧烈的震鸣响起!
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声响!
赵显额头那狰狞的蓝色印记和孙娇脖颈那旋转的白色旋涡,光芒同时暴涨到了极致!
然后,就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两道光芒竟然在半空中…融合了!
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像水乳交融一般,蓝与白,阴冷与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诡异地纠缠、盘旋,最终在虚空中“啪”的一声,凝聚成了一个全新的、完整的印记形态!
那印记似图非图,似纹非纹,一半呈现出幽蓝的火焰形状,另一半则是纯白的漩涡光晕,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既矛盾又和谐的古老符号,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威严!
这…这才是张道人留下的双生印记的完整形态?!
与此同时,一道缥缈、悠远,带着无尽遗憾和急切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再次在书房中响起,正是绢布上那未完的话语:
声音戛然而止,但那显现的完整印记,却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林墨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死死盯着那个完整的双生印记,又猛地转头看向李清音,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也最可怕的事情。
“不…不可能…清音,那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