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谈妥了？”
即使昨夜的雨让人难眠，李墨曜还是早早的来到了公司，当初公司进驻碧江高新科技产业园，那年他荣获“浦东十大杰出青年”称号，从那一年起，他带领团队一路高歌猛进，接连攻克多家大型企业难点问题，成为行业内的一颗小新星。
然而正如昨晚Lisa对自己说的那样，光环加身，看不见脚下的路。
那顿烛光晚餐不是约会，但远比约会重要得多，因为他听见了陈湘瑶的梦想。她于夹缝中生存，但并非沉溺于夹缝，她想回乡做些事情。她说中国更广大的乡村，也许乡村不会再找回当初的朴素，但那里天大地大，有更多的路可以走，如果可以希望李墨曜去她的家乡考察一番。
是夜的辗转反侧让李墨曜明白，这件事并不是非他不可，但Lisa也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沪上老板娘，当一个人有了理想的时候，所有的算盘和变通都可以转化为奔向理想的动力。
尽管李墨曜知道，当理想变成现实时，仍然需要完成一次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虽然他知道，很多人就是倒在了这个过程中，但他仍然决定去走走，毕竟自己只是破产，并不是身无分文。
岳扬的气色很是不好，李墨曜越是如此淡定，他就越沉闷，甚至有些愤怒。
岳扬的能力并不比李墨曜差，某些方面甚至还要强。这一次就能看出，尽管工先锋遭到围堵，但众老板们仍然看好他，他们更多针对的是李墨曜这个人，而非一家中小型软件企业，更不是针对岳扬。按理说他该高兴才是，可他愤怒。
“当初可是你拉着我创业的，你说你有一个远大的梦想，你说这个梦想是可以实现的。我真的以为这个梦想已经实现了，就在前些日子，你那副将帅般的身姿差点儿让我遥身纳拜了，那一刻我就感觉……我就感觉我自己比你差点儿什么，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可……可你变得太快了，我跟不上，真的跟不上了……”
岳扬从来是不服谁的，但两人三年人的默契让外人看来不可思议。通常公司的架构应该是三人体制，这样当其中一人出现严重错误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可以制衡，如此才能防止犯更多错误。可他们两个人简直是个奇迹。当一个人做决议的时候，另一个人从来不会表示反对，正是因为这种无条件的相互支持才创下了工先锋头三年的辉煌。
败倒在崛起之际……
换谁都是不甘的，如果不做最后的挣扎一定会后悔。可挣扎始终是挣扎，我们不能因激情与理想去与现实博弈，在一个明知是输的博弈场上，下再多的注也于事无补。
李墨曜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没有长叹，没有哀怨，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办公室，一个朴素到连盆发财树都没有摆的老板办公室，从今天起，他要与这里告别了。
“慧融撤资，第三方介入，经营人退出，至于工先锋是否需要改名……”
李墨曜吞下了后面的话，他知道再说就多了，工先锋并非无存续价值，接手的第三方如果运营良好，这笔买卖必然大大赚血赚。
李墨曜拍拍岳扬的胸口，微笑着说：“撑住，把老师的项目做下来，我相信你，祝你和夏夏生活幸福……”
岳扬皱眉，目送着李墨曜缓缓离开为之奋斗三年的地方，这一次他无力，他不可能放弃刚刚获得的生活，他有房贷要还，他有即将进入家门的新婚妻子，这究竟是真实生活还是一场煎熬？
沪上的天气像个不听话的小姑娘，说变脸就变脸，昨天上午万里无云，晚上下起了小雨，今日冷风与阴云并存。走出碧江高科大厦的李墨曜苦笑。老天啊，何必要那么映衬人心？哪怕人类是万物之灵也没有必要这么心有灵犀吧。他迫切地希望下一场雨，在冷雨中他能冷静下来，最好再生一场病，大病初愈之后才有重获新生之感，可对这个愿望老天就不怎么成全他了，尽管冷风飕飕，但就是阴着天不下雨。
大自然就是大自然，岂能尽如人意？
甩掉了负重，似乎一切轻松了。企业仍然有核心资产、核心技术与良好的市场价值，相信会有第三方投资者收购的，接下来的流程岳扬自己就能办好，至于慧融策划的祝总会不会有兴趣考虑再回来？这不在李墨曜的考虑范围内了。没有债务又有政府支持的优质资产会成为岳扬将来最好的资本，希望他能做好吧，当然他一定会做好的。
李墨曜又是苦笑，这个时候自己还操着哪份儿心呢？
空荡荡的办公室让岳扬看着也不好受，李墨曜走后，他召集员工开了一次会，简述了公司现在的情况，以及安慰了大家一番，随后就把自己关在李墨曜办公室里。
天性乐观的岳扬最不喜欢这样的伤感，他总能想起自己和李墨曜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一些情景，可能是因为两人这三年来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太少吧。多数都是打电话或发视频就能解决，现代科技好归好，可总少了人情味儿，你要说人情味儿是什么……
还真不好说。
岳扬苦恼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他长舒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接下来的流程可不少，这些麻烦事必须由他顶。这时，门敲响了，这个敲门声简直太熟悉不要，那是小雅独有的敲门声，这位公司元老级秘书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上次在LIAIR却给眼高于顶的于时副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事后居然还专程打电话要挖人，岳扬没否定，但小雅自己拒绝了。
那可是LIAIR啊，临港智慧未来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中国排名靠前的高端大企，多少人打破头也挤不进去的理想之地啊，可小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有的时候岳扬甚至觉得当初入职时那个一脸清纯与天真的小雅已经蜕变了，不过这是好事儿，人总要成长嘛。
“进来。”
小雅推开门，轻声说：“岳总，有人要见老板。”
“老板？”
岳扬猛地醒悟，小雅口中的老板不就是李墨曜嘛，一时没改口吧……
“有预约吗？”
“没有，他说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办理国内电话卡。”
“哦？男的女的？”
岳扬好奇，李墨曜在海外求过学，可这几年没听说与海外有什么联系啊，这才刚走就有人找上门，好事还是坏事啊？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岳扬都打算好好关照一下。
“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年龄和他们相仿的男人缓缓地走进了办公室，他第一眼没有落在岳扬身上，而是打量着这个生产简单到再也不能再简单的办公室，脱口问道：“这是李墨曜的办公室吗？”
岳扬饶有兴趣地望着对方，他身上那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还没退去，虽然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却有一种年轻人身上没有的沧桑感。
这个人不简单。
这是岳扬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敢问贵姓？”
“我是谢贝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