邠王本以为凭借累累战功,班师凯旋后定能受到皇上封赏;不想竟被一纸圣旨羁在塔支城下。
“天子诏:邠王诸葛慕于西境之战大胜而归,战功显赫,今许回塔支城犒军候赏。钦此。”
“塔支……”接过圣旨的邠王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为什么是回塔支……我解了上明的燃眉之急,父皇竟然,竟然不召我进京!”
“王爷莫急,其中必有蹊跷。”一清将邠王搀扶到太师椅中。
“估计是有人看到王爷立下匡合之功,心生忌惮吧!”南宫覆极为不满。
“不就是晟王吗!否则还能有谁?”真觉脱口而出。
“禅子!”一清忙对真觉挤眉弄眼,让他慎言。
“你们说得都没错……”邠王靠着椅背恹恹地半睁着眼,“只是,连我最为劳苦功高的时候父皇都不给我进宫面圣的机会,恐怕我再无翻身之日了……”
一清为邠王端上茶水:“依我看,皇上不一定认为您劳苦功高。让您留在塔支,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是何意?”邠王的声音略带嘶哑,“抵御西蛮入侵,难道不算功劳?”
“我有一种感觉……恐怕晟王在皇上面前下了一番功夫,皇上对您……是赏是罚都不一定。”一清语气沉重,“王爷您还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我去给上官府写一封信,探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数日后,邠王府收到了上官流的回信。
“果然……”一清读完信脸色阴沉地可怕。他把信件揉作一团,想了想又展开,拿给邠王过目。
“我不看了,你讲讲吧……”邠王连日头痛,用热手巾捂着额头。
“晟王训了一支火器卫队送给皇上,皇上一高兴就召他入了宫。趁着这个机会,他说服皇上与西蛮修好,皇上也同意了。所以……先前他拖延军饷,的确由皇上授意,目的是让王爷战败,给西蛮台阶下。”一清一边长叹,一边走到真觉身边搭上他的肩,“怪我啊……如果我不出让禅子奇袭的主意,王爷就能‘铩羽而归’了……”
“修好?跟西蛮?”真觉一脸的不可置信,“被人打了,还要主动去求和?又不是打不过,腰杆为什么那么软?”
“不是那么简单的……”南宫覆低垂着头颅,“王爷勉强打了胜仗,因为带兵的是王爷啊。朝廷的支援除了最后这一批军饷,中间从未断过。但是再打几次仗,不知朝廷是否还能应接不暇……”
邠王缓缓开口道:“禅子是习武之人,对这些事可能不太理解。早些年,蜜丸就已经把上明掏空了。父皇为了禁蜜丸,更是让上明雪上加霜。要不是杜远镜提出的大印银票救上明于水火,上明恐怕早就亡国了。但如今国库亏空,从百姓手中‘借’来的钱还不上,朝廷只能减免三年赋税安抚民众。这样一来军饷短缺,国力衰弱,危如累卵,给了西蛮可趁之机。我打的这一仗看似胜利,其实色厉内荏;只希望能侥幸震慑西蛮,让他们不再进犯。”
“嗯……”一清点头,“所以说禅子,不是我们不想打下去,而是不能打下去。如今西蛮的一个先头部队都有着铁樱这样的火器,不难推断他们还暗藏了更多精进的武器。”
“可是,可是!”真觉焦躁地搓着佛珠,“这样说来,咱们打了胜仗,反而错了?那晟王——”
“晟王这是一箭双雕啊……”南宫覆摩挲着下巴抢过话茬,“既让咱们的胜利变成了错误,又在皇上面前受到了肯定……”
“这太子之位——”真觉几乎要喊出来,一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宫里的人还没走呢,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
“我就是气不过!”真觉压低了声音,可语气还是异常亢奋。“晟王武艺高强,却躲在宫里畏畏缩缩,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带兵打仗!如今我们刚拼死获胜,他又搞了这么一出!咱们还杀了西蛮将领……我看这修好的计划,可难了!”
“禅子这句话倒是说到点上了……”一清只觉得头皮发麻,“咱们杀了西蛮将领,还缴获了铁樱。朝廷要是仍想与西蛮和解,定要付出不少代价……”
邠王无力地闭上眼:“国库是空的,百姓在挨饿……还好老天眷顾,这两年无妄无灾。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上明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当和解的筹码?”
“有,还有。”一清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地吐出刺耳的字眼:“还可以割地,卖女为婢,卖男为奴。”
“走到这一步就是——卖!国!”邠王蓦地睁开眼,拳头随着话语重重地砸向桌子,目眦欲裂。
“不这样就战,让上明的铮铮男儿战死沙场,也不屈膝为奴!”一清伸出右手两指直指苍天,随即一甩宽大的袖子向邠王稽首:“王爷!咱们手中有西蛮的铁樱,这就是最好的武器。既然皇上不肯召王爷觐见,那一清愿代王爷去一趟贝都,凭三寸不烂之舌在殿前陈述利害,说服皇上抗击西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一清,快起!”邠王不忍见一清跪拜,“父皇都下旨让咱们待在塔支了……我担心你去了会触怒龙颜,对你不利……”
“谁去都可能触怒龙颜,唯独我不会。”一清站起,给了邠王一个坚定的眼神,“我在朝中无官无禄,只是邠王府的内侍。王府内侍入宫不走奉天门,便不算抗旨不遵。王爷,见不到皇上,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让一清,做最后一搏吧!”
“嗯……”邠王满眼不舍,却也只能打出刘一清这最后一张底牌。
“我陪你去!”真觉向前一步。
“不用,你和南宫留在邠王府,好好照看王爷。”一清最后向王爷叩拜,“我跟宫里的人同行。还请王爷在等来我的消息之前,务必不要将我们缴获铁樱一事透露给任何人!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