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长老,我看账上,这两年,关山的桑田,去了给帝都的供奉,几乎没什么进账,你们也没有分到什么钱。”
“新策能奉行至今,让族里有了第一次大丰收,仰仗各位长老的配合,我看不如这样,以后桑田的收成你们就不必管了,氏族给每位长老每年固守发放二十金,如何?”
玉骨话音刚落,木拔的眼睛都亮了。
要知道快五年了,他们在桑田上是一点钱都收不到的。
玉骨看几人的神态,似乎是满意的,她继续说道:“今年第一批稻子下来,分给几位长老的稻子是六百万斤,每个长老就分到了一百万斤,折算下来是一百金,恐怕几位长老往上十年都不曾有过这么多的收成了吧。”
“每年二十斤的桑田收成,应该至少五年,也没见到过。”
几个长老默不作声,玉骨就当他们是默认。
他们知道这位大首领是不会吃亏的,但谁也想不出,她为何会如此自信,分给每位长老二十金后,竟还会觉得有钱赚。
这还不到年底,就要分给他们七百二十金,这钱玉骨并不想给。
最早长老们是要负担起共同治理氏族的责任的。
但越往后,他们就只有权力,而不再承担责任。
他们逐渐成了氏族的吸血鬼。
他们当然没什么不满意,因为他们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无能,导致整个氏族都在衰退,用主人的话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自然也好过不到哪去。
可是对于正在恢复的申屠氏来说,压力很大,因为新的官制已经形成,整个氏族都开始由官员们治理,官员们的俸禄每月将近一百二十金,一年就要一千四百多金,她现在支付的是双系统的治理成本。
随着人口的增加,官员也要增加,还会不断出现高官、权臣、大员,玉骨想的是让有能力的长老直接变成官员,没有用的,就直接砍掉。
要知道长老之下,还有很多支系贵族呢。
新策规定关山的地分长老们两成,释放的奴隶种的地分他们一成。但谈的只是农田。
申屠氏除了有农田两万一千六百亩,还有桑田一万八千亩。
农田的产出为了让族众们活下去,但根基是那一万八千亩桑田,只是之前与愚姜氏的争斗,损失了一批人,丝的产量大打折扣,除去上贡给帝都,已经所剩无几。
先贤洞的石壁上,有关于织出好锦的秘籍,只不过玉骨想着这事要先让申屠氏的子民们先吃饱饭,再捡起来,所以制定新策时,暂时没有谈这件事。
现在还有一千万斤的稻子,在下批稻子收割之前,可以维系三万多人活下去,她可以把桑田的事搞一搞了。
一亩桑田产出的蚕茧,经煮练脱胶后,至少有三十斤丝。
一般的绸缎,一匹布需要十五斤,但申屠氏的云锦质量上乘,天下闻名,一匹布需要二十斤丝。
但是根据新的织造技术,一匹布老板娘二十五斤,最终也就能纺出云锦两万一千匹。
每年要上贡到帝都的数量是五千匹。一匹云锦是三十铜贝,五千匹布,是一百五十金。
但这是从前的价格,经过改良升级后,她要把云锦的价格提高到一珠一匹(一珠是一百铜贝)。
主人说物以稀为贵,天下能产云锦的只有申屠氏,能产出更高级版云锦的更是只有申屠氏,所以她不会生产两万一千匹云锦,她只产一万匹,剩下的产绢,绢的价格相对锦要便宜许多,她要让子民们用的起。
而云锦就专门用来掏贵族们的腰包。
等掏够了再将云锦的产量加大,把价格压下来,让平民百姓也能用的起云锦。
算好这笔账,决定好如何做,剩下的就是通知六大长老。
与他们细算这笔账,他们当然不想同意,但是现在桑田多荒废,族众们为了能活下去,都去种稻子了。
总之没有她,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按照原来的算法,桑田百分百种植,满打满算,生产的云锦价值六百三十金。
但按照原来,根本不能这么算,除了荒废的桑田,还有织女人数不够,再加上上贡给帝都,什么也剩不下。
经过改良和重新布局,桑田的收入以后肯定会更多,但是这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最后干脆定死每年分给每位长老二十金,其他关于桑田的事,与他们再无瓜葛。
当然,在玉骨的计划中,这个钱,他们最多只能拿两次。
商议完桑田的事,玉骨又强调了一遍规矩。
同时声明圭末已经坏了规矩,要受到处罚,也请另外几位长老以此为鉴,不要挑战她的底线。
“大首领英明,卑下没有异议。”豫羊长老首先说道。
“卑下也没有异议。”其他首领也跟着说道。
秋夜有些寒,月凉如水。
散会后,几位长老陆陆续续走了,火把虽然还在燃烧,四周却静了下来。
玉骨问唯一留下来的索宴:“关于圭末的证据,收集的如何了?”
玉骨这才想起,她来的匆忙,武蒙并没有跟她回来。
索宴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几个竹卷,上面记录的是埋在圭末府上的几个暗契调查以的关于武蒙的阿母和妹妹如何被虐待、被陷害最后被荼毒的事。
玉骨只觉倒吸一口凉气。
她来申屠氏,最先给她支持的是索宴,她把这样的事交给他去办,对他是有些依赖和信任的。
一是她当初没得选择,二是索宴也对她有几分仗义执言。
索宴不能成为她的心腹,并不是因为他原来是古裘的人,也不是因为他办事不尽心,而是他能力有限。
可武蒙绝对算得上是她的心腹。
按竹卷上记录的内容,还是证据不足,但这事她不想再拖了。
玉骨当即决定,留在关山把这件事办完了,再去阳城找主人。
可是刚做完这个决定不久,她就有些后悔了。
有多不久呢,就是她回到自己在关山的住处的时候。
她先进了品梅阁,几面莎地镜,照的床榻越发的凉。
她连去躺一下都不想,便又去了婧骨斋。
这里现在是她的书房,但原来是她到关山的第一处居所,在这里,她和主人……在一起了。
他在苦海里沉浮了五百年,从那日开始,就感觉突然跳进蜜罐里。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苍茫大海,离离草原,都比不过主人的温柔乡。
玉骨坐在书案旁,从堆积如山的书简中拿起一卷,一直到晨光微现,手中仍是那卷,展开的部分没有变过。
她鼻子酸了酸。
她竟然想主人想到,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