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奴隶,分成三十里。每个里有一个头领负责,封为里尹,每个里又下设三个轨,由三个轨长带领。
一个里,开垦荒地一百顷,限期一个月,平均到每个奴隶是一百庙。
三十个里,三千奴隶,共开垦荒地三千顷。
每个奴隶可领栗米一石、稻三斗。一个月之内完成任务,得钱一铜贝,脱贱籍,赏私田五亩。能者多劳,多开垦一亩荒地,多给一海贝。
凡此种种,条条框框七七八八,讲了半日。
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神采飞扬。
“索宴,选二十个精明心细的,不,三十个,盯着圭末和他全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滴水不漏的给我记下来。”
“族中之事,无论大小,凡有变动,每三日便放一匹快马,到司空府禀报给我。”
“除了派往洛田的奴隶,还剩一万七千,既然已经商议好所有奴隶归氏族统一指派,六位长老都按了手印,这事也要抓紧去办,看住他们,不许有遗漏。”
“一个月后,三千奴隶要脱掉奴籍,这事也要提前做准备,我猜,洛田的荒地,至少能开出三千五百顷。”
玉骨苦口婆心,所有事情交待完,已到深夜。
她决定连夜回蒲丘,手持火把,骑着踏曜,马不停蹄穿过密林。
回到司空府时,是巳时初刻。
夫人如同往常一样,在这个太阳照屁股的时辰,已吃了早饭,去睡回笼觉。
司空大人去坝上修堤。
而主人带了宇东刚走,说是被戈荣请去狩猎了。
骁违没想到玉骨会回来的这么快,但也给宇南留了话。宇南见玉骨不知疲惫,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便对玉骨道:
“少夫人,主君应是在戈荣府上的猎园。我有腰牌,可带少夫人过去。”
玉骨唇角勾起,浅浅一笑,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进了戈荣府,她才知道,原来虞国公府,也很低调。
那从外面看上去的金门玉柱,是在有意掩藏墙内的奢华。
进了府,连地面都是宝石堆砌,走过几个回廊,穿过几个月亮门,处处翡翠琉璃,真正的蓬荜生辉。
整个狩猎场几乎占了半个东城,贵公子们,正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高高的遮棚下,垂下的幔纱薄如蝉翼,随风轻舞。
众公子间,只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彩衣徐徐,仙姿佚貌,一眼便可认出是后莹。
玉骨站在不远处,一楼梅香入鼻,骁违看了过来,正要起身,玉骨轻轻摇头。
戈荣、丹铢、妊奇、商榷都在。这种场合,一向没有熬遥。
主人实在不必为了自己违了如此‘贵重’的局。
“女郎是要找违公子么?我这就去通传。”
“不,我在这里等主人。”
玉骨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两人搬来一个宽大的坐椅,有人在后面支了大伞,再有精致的小案放在手边,又有聘婷佳人奉上清茶。
虞国公的管事温良?俭,侍仆们也个个得体。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若不是见过主人带着那些劳力风里雨里,实在想不起那些在生死中挣扎的苍生。
就像眼下在狩猎场上要被屠戮的,不是兽,而是人。
这世界,还是挺荒唐的。
三十个衣衫褴褛的壮汉,被几个府兵押了上来。
看来,她来的正好!
一个身材威猛的勇士持棍站在当中。
“各位贵客,押注了。”戈荣起身,气定神闲,神采奕奕道:“这是我新得的狩人寒肖,已经许久没人能赢他了,今日我兴致好,咱们赌个大的。”
“今日就赌这三十个人里,有没有能胜他的,我出一万海贝,赌无人能赢他。”
妊奇此时手中摇着个折扇,眼下春风还冷,也不知道他装的是哪门子门面。
“我等可没有虞国公财大气粗,不过我相信虞国公的眼光,五十珠,跟着虞国公赌寒肖胜。”
商榷瞥了妊奇一眼,暗忖你是个奸诈的,难道我就是个傻的么?
“虞国公,你想找冤大头也不必如此明显。”
“都是你的人,谁赢谁输你能没数?”
“我不吃那个亏,五十珠,你赌谁赢,我就赌谁赢。”
这话戈荣听了觉得有些刺耳,遂站起身高声道:
“司徒大人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寒肖是我的人没错,另外那三十个可不是,那些是从关山抓来的,贵族们特意供奉给本国公的。”
“关山的狩人擅战,常有出乎预料的好货。”
“喏!寒肖也是关山的,听供奉的人说把他抓来时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刚来时害我输了一大笔,要不是后来他不曾输过,把钱都给我赚回来了,我打折他的腿。”
这边的对话,戈荣的言行。不远处的玉骨耳聪目明,听得清楚,看得真切。
原本只看向主人有几分温情暖意,忽然转为眉若冷峭,眸似冰捻。让正端望着她倒茶的婢女都有些惴惴不安。
旁边的商榷,听到这这些人都是从关山抓来的,总觉得如芒在背。
四下张望时,也发现玉骨来了。
他本就挨着骁违坐,这会儿又把椅子挪近了些。
“违公子,前些时日,我跟玉骨大首领有些误会,大首领的损失,在下已经补偿过了。”
“司徒大人放心,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
戈荣看到两个交头接耳,以为两人在商讨赌资。“这若是大家都在一头,今日这赌也做不成局啊,实在不行我赌寒肖输?”
穿了一身绯红,一直慵懒的坐在一边,从未开口的丹铢起身道:“难得虞国公性质好,不成局起不可惜。”
“我赌寒肖输,一百珠。”
戈荣嘿嘿一笑:“唐国公爽快。”然后转头问骁违:“违公子呢?”
骁违眉头轻蹙,冷着一张脸:“最近在攒老婆本,手头紧,不赌。”
戈荣看了一眼水光流转的后莹,“佳人在侧,你这也太肉麻了吧。”
骁违襟了下鼻子,似有些嫌恶:“虞国公,我已说过了,司空府的少夫人,叫玉骨。”
戈荣挠头:“你是非要搏我母后的面子呀。”
“知道你本事大,两个都娶了还不行么?”
骁违神色淡然,语气坚定,“我洁身自好,从一而忠,一生只服侍一人。”
戈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抽了抽,嗤笑道:“违公子,你这是在给男人丢脸。”
骁违轻瞥了他一眼,“我乐意。”
说话间进入正题。
戈荣兴致勃勃的喊,言语污浊,几次威胁寒肖必须赢。
寒肖一口气赢了二十几个,按老规矩,输的人,以后只配与饿虎争食。
玉骨一直看着这边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手已握住长鞭,这寒肖,是个骁卫长的好人选。
寒肖出手不十分重,被逼之下,也没打死一个。
余下的人开始有些心虚,但都难逃被揍一顿然后拖下去的命运。
最后只余一人,稳如磐石,脚下不曾挪动一寸。
“就剩一个了,看来本国公赢定了。”
骁违看着那人,身形虽有些消瘦,浑身肌肉紧绷,手脚粗大,公狗腰,眉宇锋利,目光如烔,从始至终表情淡然,一看便是武艺在身,心呻有数。
“不见得,依我看,好戏刚开始,虞国公怕是要输。”
果然,寒肖与那人打斗几百回合,整个过程扣人心弦,寒肖的做任务越来越多,那人逐渐占了上风。
他出拳虽然没有寒肖快,却比寒肖重,也比寒肖准。
一个时辰之后,寒肖想爬起来都显得有些艰难。
此时戈荣还在口出恶言,威胁寒肖,他若输了就把他活生生拿去喂狼,最后气不过,还亲自上手抽了几鞭子。
无奈最终寒肖打不动,也不想打了。
然而最奇葩的是,戈荣说寒肖赢了。
另一边的玉骨气乐了,天下竟有这种事,青天白日,颠倒黑白。
然而这边的几人,看戈荣正在气头上,皆不敢作声。
只骁违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已经黑透的脸视而不见,老神在在道:“分明是那位壮士赢了。”
然后又对那人做了一个揖礼:“敢问壮士姓名。”
那个壮士看着台上的几人颠倒黑白,胸口憋着一口恶气,知道戈荣身份贵重,眼下见还有不惧戈荣淫威,能说真话的人,回礼道:“小的陈凡,多谢公子主持公道。”
戈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以往骁违虽然不大抬举他,却也不会主动与他为难,今日这一场狩人的赌局,是骁违提的,他给足的骁违面子,骁违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