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现异象,加上社伯神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天而起。
让本就热闹非凡的游神活动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所过之处,不论贫富,沿途百姓纷纷跪地祈祷,希望得到社伯庇佑。
陈年默默的跟在少女身边,跟着她慢慢的向前走。
陈年并不着急,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只要庙门没开,游神队伍就不会回归。
外面热闹非凡的场景,并没有让少女停下脚步。
她带着陈年径直穿过大街小巷,向城中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
看着少女变得越来越慢的脚步。
陈年知道,目的地,近了。
感应着前方那早已无人居住的破落院子,陈年皱了皱眉。
他有心叫住少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少女比陈年想的要坚强的多。
也许是心中早有准备,看到眼前的场景。
她并没有像陈年想的那样再次遭受打击,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摸了摸怀中藏着的那块长布,轻轻的对陈年说道:
“大人,我还能回去吗?”
少女仰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陈年道:
“我想回庙里,去接妹妹。”
“只要我还在,妹妹就不会出事的,对吧?”
陈年看着少女那坚毅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先前的话,只是想让这个少女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在少女真正做出决定时,他反而犹豫了。
少女出面,确实可以中断神女的传承,可她面对的将是更加残酷的命运。
陈年没有正面回话,他只是再次向少女伸出了手,问道:
“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少女摇了摇头,展颜一笑,伸出手低声说道:
“回去吧,不要让妹妹等的太久。”
陈年点点头,牵着少女一步踏出,就直接回到了社伯庙内。
但他始终没有打开那扇庙门。
这不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应该承担的命运。
也许是看出了陈年的犹豫,少女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门外走去。
陈年看着那毅然决然向着门外走去的身影,叹息了一声说道:
“你可知道,即便你去了,也只能护得了她一时?”
少女前行的身躯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此道艰难百倍,但是一旦成了,就能永绝后患,你也能护住更多的人。”
“你愿意试试吗?”
少女猛然止住了前行的脚步,她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陈年。
但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坚毅的表情,让陈年知道了她的答案。
“此乃非常之法,你一旦接受,可能会成为朝廷和天下妖邪公敌。”
“而且此后只能久居阴土,不得再见生人。你当真愿意?”
少女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盯着陈年的双眼。
陈年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这城中需要一个城隍,也就是社伯,节制城中鬼神。”
“你一旦接受,就要受女青鬼律、上清律、九地律、酆都律、黑律等诸多严律。”
“以人身成一方鬼神之主,一旦暴露出去,全天下都会是你的敌人。”
“此道艰难,往后怕是永无宁日。”
少女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
“如果我死了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了吧?”
“你...”
陈年悚然一惊,他完全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少女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只要我先死了,再按照大人的方法,就不会有人发现大人的秘密了吧?”
陈年注视着少女眼睛,在那平静的眼神犹如一汪秋水,他没有看到一丝其他的情绪。
陈年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道:
“你既然有此觉悟,倒显得贫道的顾虑有些多余了。”
“今日,贫道便助你一臂之力。”
陈年脚下轻轻一跺,一座四四方方的垒土高台拔地而起。
供桌、香案、香炉、烛台、花瓶、香筒等一众物件,不断从庙中各处飞出,落于高台之上。
转眼之间,一座醮坛的框架便已形成。
陈年伸手将葫芦和三清铃从桃杖之上取下,放于供桌之上,充当法器和法水。
他挽起衣袖,伸手取过笔墨、朱砂和黄纸,稍加思索,便落笔疾书。
“弟子北极驱邪院左大判官陈年,大魏元和十四年八月十七,具词躬诣。”
“弟子奉紫微诰命,北帝符章。行纠察鬼神之事。”
“今有新丰县城隍失节,与鬼神通情,沆瀣一气,索取血食,害人性命。”
“按律当飞奏元应太皇府,上诣紫微阙进奏陛下,着东岳将对移社令。”
“然此界法度不全、天威难至,弟子便宜行事,差酆都考召院众将,移其神篆,惶恐之至。”
“此界日有千鬼飞行,唯任杀中民,祠典所载鬼神亦是祭祀血食、百无禁忌。”
“弟子以为,庙无法度,则祀无所依,当行酆都正法,使善恶有报,阴阳两分。”
“当县有女,纵为城隍血食,仍有仁济之心,薪火相传,历经七十余代,矢志不改。”
“今传于...”
写到这里,陈年笔锋一顿,回首问道:
“你可有姓名?”
少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年的动作,闻言回道:
“薛安晓。大人叫我晓晓就行。”
“今传于薛氏安晓者,生性纯良,有仁济安民之心。”
“界有妖氛横行、鬼神难抑。”
“事急从权,弟子欲保举其为新丰县城隍,开十二司,约束境内鬼神。”
“伏望陛下慈悲恩准。”
关引、奏状、申状等等,一连数封,写的陈年手腕发酸。
看着自己那比小学生好不了多少的毛笔字,一向心大的陈年都老脸一红。
这是奏状和申状,不比先前读完即焚,借助香火求告的表文。
两封申状,一封要申紫微阙下进奏仙官,另外一封申紫微院省使相真君。
最后的奏状,则是要直入紫薇垣,送到三界之亚君、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案前!
何况关引还要经那位老祖宗的手,这都不是丢人了,这是丢人丢到天上去了。
“哎,丢就丢吧”
陈年把心一横,取出北极驱邪院印扣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