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也陷入了沉思。
他也着手采购过一回粮食,但并没有买过鸡蛋,所以并不清楚民间鸡蛋的价格。
不过却清楚青菜和米面的价格。
在没提起这个话题之前,他潜意识里便觉得,宫里头的物价贵是正常的。
毕竟他们可是天潢贵胄,普通百姓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但现在,他意识到了不对。
按照二哥说的,民间一枚鸡蛋的价格大概是两三文钱一枚,宫里却卖到了二两,这其中的价格差居然高达上千倍!
胤禛并不觉得二哥会在这个方面欺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
这些该死的奴才,简直是胆大包天!
胤禛没回答胤禟,反而看向胤礽,
“二哥为什么不找皇阿玛说明情况?如此欺上瞒下,他们都该抄家灭族!”
胤礽轻笑了两声,心中有些无奈。
若是包衣世家好处理,他上辈子哪能浪费那么长时间?
到最后也只处理了一小半,剩下的那些短时间内根本动不了。
胤礽问他,
“你还记得德妃娘娘的出身吗?”
胤禛顿时沉默了下来。
其余皇子也都神色各异。
德妃的出身不好,另外几个皇子母妃的出身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除了太子和老十。
其余人都不怎么占优势。
胤礽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看……包衣世家盘根错节,若是要清理,波及的范围何止是包衣世家,满蒙八旗的勋贵基本上都会被牵连,就连你们……”
胤礽指了指除了胤?以外的所有皇子,
“基本一个都跑不掉。”
给康熙生娃的妃子,大多都与包衣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没有,也肯定收过包衣世家的孝敬,若是要查,满蒙八旗勋贵世家的屁股,基本没一个是干净的。
就像福全一样。
他素有贤名,从不往赈灾银子、工程款项与科举考试上伸手,也不与顶尖世家来往过密,比大多数重臣都洁身自好。
可他也收冰敬炭敬。
他收的钱就都是干净的吗?
怕是未必。
所以细究起来,福全也未必逃脱得掉罪责。
更遑论其余勋贵重臣了。
康熙处理行事过于猖狂的几家子可以,可若是把内务府一网打尽,那还有谁来尽心伺候皇族呢?
康熙不是不知道内务府里头有猫腻,在不是很过分的情况下,他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真要是犯到了他的忌讳。
康熙也不会手软。
有时候,内务府各大包衣世家,也算是皇家一种隐形的存款机构。
偏殿里头气氛沉寂。
方才吃锅子时的热闹氛围被胤礽几句话便破坏了个干净。
当他把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了年岁尚小,还对“海晏河清,四海承平”这些词语有着无限的期待,以为自己能成为开创者之一的皇子们面前时,没有人能接受的了他的说辞。
“那朝中就没有清廉的臣子吗?”
胤佑问道。
胤礽:“有啊,像早几年去世的于北溟、现在的江苏巡抚张伯行、扬州知府施世纶等,都是出了名的清官。”
“可听着怎么都是汉人?满人就没有好官吗?”
胤禩精准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这几人当中,除了施世纶出身汉军旗之外,其余都是正经汉人。
施世纶的汉军旗也是因着他父亲施琅收复台湾有功,才抬成旗籍的。
胤礽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
“可能有吧…”
在他的印象中,如今出身满洲的清官几乎没有。
就算有,也出不了头。
因为就算是出身最底层的满人,都自诩出身高贵,从出生起就住在满城之中,除了购买的汉人奴仆,根本不与汉人都百姓交流。
这些人都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
甚至因为害怕汉人会推翻满人的统治,对汉人那是能打压就打压,能盘剥就盘剥。
不像汉人那样,讲究克己复礼,天下为公。
在这样的情况下,满人怎么可能出清官?
像裕亲王福全那样的,就已是难得了。
满屋子的皇子,其中要以胤禛最难接受。
他在港口上吃过苦头,所以最能共情底层的百姓,而底层百姓全都是汉人,没有一个满人。
让他所发下的,为百姓彻查天下贪官污吏的誓言,成了一句天大的笑话。
“二哥……”
胤禛握紧了拳头,身上的气息颓丧至极。
胤礽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打击到弟弟们了,于是出声安抚道,
“别想太多,大清入关才多少年,汉人排斥满人也属正常,不是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你们日后多做些努力,让汉人别再排斥满人不就结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摇头。
大清两百多年的历史,没有一个满人敢称清官。
汉军旗倒是出了不少,可抬了旗的汉人,也依旧是汉人。
肉食者靡,哪怕满人年少之时,立志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廉之人,可过惯了富贵的日子,怎么可能再跑去体会清贫的生活。
胤礽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纠结太多会让他的情绪陷入泥沼,于是果断转移话题。
“老三,你的婚期订在了六月底,宅邸落成了吗?”
胤祉蔫哒哒的回道,
“还差个尾巴。”
“到时候二哥不管在忙什么一定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他当时没带胤祉去天津查案,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胤祉改需忙他的婚事。
至于胤禛,他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中旬,现下还算空闲。
“多谢二哥。”
兄弟众人又聊了几句,胤礽便打发他们回阿哥所。
只有胤禛仍不死心,留到最后,私下问胤礽,
“出身满洲的重臣真的没有一个算是清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