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间,消毒水涂满了整个膝盖,又上了一层药膏,青青紫紫的。
“好了。”
傅清远刚想直起身来,看到小姑娘可怜兮兮眉眼,又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身旁,细腻绵密的吻就缠了上去。
他一点点,一点点,吻尽她脸上的泪痕。
无论是抢救室门口的,还是刚刚的。
叶宜家一怔,便只觉自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淡淡烟草味卷了进去,许久,面前男人微微喘着气:“叶小五同志,还痛吗?”
她脸红了红,偏过头:“不疼了,你快开车吧。”
这一通安抚,也让她紧绷的情绪缓了些。
第二天,叶宜家还没走进文工团,王浩被抓的消息已经满头飞了。
“宜家,你知道吗,根本就是那王浩是个色胚子,还说什么我们地方来的小心思多。”
“整天头仰得高高的,那首都有钱人家,脏心思也挺多啊。”
王春花说得口水喷张,情绪激动。
周围地方的姑娘也一同点头,满脸同情气愤。
明明听着暗指她们的话,首都文工团那边的姑娘也难得沉默住了,没有回话。
谁也想不到,王浩能干出这样的事。
他甚至杀了人啊,现在许佩佩还在医院躺着呢。
叶宜家环顾四周,好,看来不用她再帮佩佩正名了。
她也不训练了,出门就要赶到医院,再去看看佩佩情况。
但她还没走出文工团大门,身后就传来呼唤声:“叶宜家同志,叶同志!”
她停住脚,转头就看见一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正急冲冲向她跑来。
“您是?”
那女人抬手擦了擦保养的很好的眼角,嚅动了下嘴,才开口:“我是王浩的母亲。”
一听这话,叶宜家转身就要走,右手却被女人扯住。
她冷脸回头:“我不认识您,也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说什么的必要。”
王浩母亲也不措辞了,连忙急冲冲说道:“我儿子什么样我知道,他最多有色心不正经了点,但杀人强奸这种事,他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啊。”
一想到昨天去看守所看到的儿子,满脸憔悴,哭着喊着妈妈,几乎心都要碎了。
“我儿子说了,他是被许佩佩陷害的,你能不能想想,在此之前有什么征兆没?”
浩子说了,是那女人三番两次写信约他,可是,那些信件她都找不到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女人的朋友身上。
陷害?
叶宜家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中闪过那天许佩佩的告别话。
她说了,如果有来生。
王母注意到了她这一瞬间的迟疑,面上闪过喜色紧握住她手:“是不是,是不是早有预谋?”
叶宜家抽出手,面上还是冷着:“所以,你知道你儿子为人,上次你们也是明知才帮他压下来的吧。”
“你们儿子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当然,你们也是纵容袒护的帮凶。”
“所以,别再想着把脏水往女方身上泼了,而是想想自己之前干过什么事吧。”
不管这次如何,在许佩佩之前,王浩也有几次性丑闻,都被父母压了下来。
而她,不想站在真相那边。
话音刚落,树后闪出了个中年男人身影,他看了看表:“王太太,我都听到了,现在可以了吗,我要回公安了。”
他刚要走,王母就一把扯住他袖子。
“不是,周公安,你刚刚没看到她迟疑了吗,她差点就说出真相了!”
“我儿子是被冤枉的啊!”
叶宜家抱起胳膊:“现在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没事我就走了,佩佩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一句说完,她就冷脸往门外大步走去。
心中却是大喘一口气,没想到,王母居然藏了这一手,专门来诈她。
假如刚刚,她说错一句话,岂不是就害了许佩佩。
王母急着想拽走开的姑娘,可另一只手又拽着周公安,急得团团转。
“这事真的还要调查啊,不能这样冤枉我儿子杀人罪,那许佩佩就是个疯子啊。”
这一刻,在文工团呼风唤雨的她,也尝到了找不到门路,有苦无法说的痛苦憋屈感。
周公安脸色黑了黑,一把大力扯过她手,眸光沉沉看着这位为了儿子到处找人的母亲:“就算她是疯子,她为了诬陷你儿子自己自杀,你觉得没有原因吗?”
连自杀都做到了,那王浩又真是清清白白的吗?
更何况,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王浩强奸未遂失手杀人。
他也不屑再与这女人纠缠下去,一把甩开她大步往外走。
王母呆愣在原地,许久,她无力蹲下身哀嚎:“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她光宗耀祖的宝贝儿子,为什么会是这些人口中的杀人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害他,没有人帮帮她。
而这次,医院里的许佩佩足足观察了三天,心电波还是始终平平,不起不伏。
这件事,甚至闹上了首都日报,轰动全城。
有资深记者扒出,王浩两年前就被一个文工团姑娘指控过,结果调查无事,那姑娘反而一个月内就被开除。
王浩上了报纸,接下来,文工团也水灵灵上了报纸。
这下,文工团领导再不能装死,直接张贴出一纸开除王浩公告,另外,王浩父亲,工会会长被贬职查看,母亲文工团后勤部部长,被开除。
为了挽回声誉,他们还连夜派慰问老师带几大篮花篮去看望许佩佩,并发布承担她一切治疗费的公告。
现在,病床前的叶宜家,就看着一大堆花篮拧着眉。
拎着花篮的孙主任一脸悲痛,使劲擦了把眼泪:“佩佩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们也没想到王浩是那种人,现在全首都都在等佩佩醒来。”
叶宜家看着她怎么擦也擦不出的眼泪,抿了抿唇。
“我记得那天晚上,孙主任您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站王浩吗,怎么,这就认清楚了?”
孙主任愣了愣,强撑出一抹笑来:“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老师当时也是被蒙蔽了。”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身旁领导一把扯开。
一个文绉绉的中年男人站出来,对着叶宜家握了握手:“我是文工团团长,江河。”
“这位许佩佩同志最近恢复情况怎么样,有说什么时候会醒吗?”
叶宜家摇了摇头:“医生说,她还在生和死的意志里搏斗”,说着低头抽泣了声,“能不能醒来,要看天命了。”
“说不定,一辈子都是植物人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拿袖子盖住眼睛,扑到了病床上的女人旁边。
一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门外,路过的医生愣了愣,他没说过这话吧?
他不是说这病人恢复挺好的,就这几天就能醒了吗?
而屋内,却是哭嚎得惊天动地,仿佛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