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叶宜家一顿,刚想问,正堂上叠好纸箱的赵母就把头抬起来,冷冷看过来:“说了多少遍,家事不要外扬,待客沉稳冷静,是不是得老大再教你抄一遍赵家家规了?”
赵家家规?
叶宜家终于摸到点赵母违和之处了,她守旧,极其守旧,就好像时代在往前跑,但她还执意一个人抱着规章旧习不放。
哪怕家境败落,也依然坚守,你看,到现在腰背都没弯过一次。
大舅妈讪讪低头:“妈,我错了,我就是跟孩子聊聊天。”
“可是我,也苦啊——”
话音刚落,右边小卧室内传出一道女孩喊声:“是姑姑来了吗,姑姑,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声音娇软甚至带着丝童稚。
许是没听到姑姑回答,女孩声音尖锐了几分:“姑姑,你快进来,快来!”
院子里洗衣服的傅母这下听见了,她顾不得手上湿淋淋的,小跑着冲进小卧室:“珍珠,珍珠,姑姑在,姑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
叶宜家又一愣,这是赵家侄女吗,为什么不出来见人,而且她喊姑姑声音,是带着命令。
甚至,旁边男人自己都一脸不知情。
叶宜家忙跟在长辈后面走进小卧室,屋里头,在这盛夏,泛着阴暗的潮湿感。
只见那小床上,躺着个极胖的姑娘,皮肤都是病态的冷白色,下巴上,白得发腻的肉叠了一层又一层。
正眼睛弯弯笑着,一口一口吃姑姑舀过来的麦乳精。
“姑姑,你对我真好。”
她说着,又抬眼看到门口陌生人,才顿了顿,一脸天真看过去:“你们是谁?”
傅母忙放下麦乳精杯子:“珍珠,这是姑姑的儿子,你表弟傅清远啊,旁边是他的妻子,他们都是来看你的。”
赵珍珠‘哦’了一声,没兴趣撇过头,又伸手要麦乳精。
很显然,她对麦乳精的兴趣更大。
傅母也不在乎她的没礼貌,又蹲下身舀麦乳精,甚至为了方便,半条腿跪在地上,另一只手熟练拿毛巾擦着侄女嘴角。
“啊,这口没吹凉!”突然像是被烫到了,赵珍珠一把掀翻了麦乳精杯子,直接一杯水倒到了傅母身上。
她穿的白衬衣本就轻薄,半边身子一下子湿透,脖颈处肉眼能看见的地方都起了水泡,触目惊心。
叶宜家吓了一跳,但那赵珍珠却是没看到一样,反而伸手:“姑姑重新给我泡个吧,不要麦乳精了,我要你上次买的那个奶粉。”
旁边傅清远忍不住了,一把拽起母亲,冲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姐冷声:“你没看到你姑姑被你烫到了吗,一句道歉也没有还使唤她?”
就算这个表姐明显腿脚有什么问题,那也不能对长辈大小声肆意伤人。
他声音带着怒气,脸色都阴了下来,赵珍珠一顿,却‘哇’地一声哭出来。
傅清远两人都顿住了,这个表姐看起来快30了,心性也不是不正常,这哭的方式?
他还没说话,被他拽住的母亲却是一把推开他,重重一个巴掌就打了下来。
声音清脆利落,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劲头。
傅清远抚住泛红的脸颊,难以置信看着母亲。
傅母手也颤了颤,她刚刚一时着急,是不是用太大力气了,但她开口却是:“清远,快跟你表姐道歉,你不是故意的。”
傅清远眼神扫过母亲领口的水泡,冷冷一笑:“行,都是你自找的,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怒气一甩门,直直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匆匆跑进来的大舅妈似是撞到了他,回头看一眼:“这小子急啥急,这就走啊。”
她小跑着进来,一把推开蹲女儿床前的小姑子,弯腰摸着女儿脸:“珍珠,不哭,不哭啊,你要啥妈去给你买。”
赵珍珠立马不哭了:“我要南门的烤鸭,一整只。”
听到这话,大舅妈忙点头:“好,这就让你姑姑去买。”
她头也不回吩咐着:“听到了没啊,还不快去给我女儿买。”
刚扶起被撞到柜角的傅母的叶宜家都顿住了,婆婆在娘家这么不被当人吗,被烫伤,又被推到腰撞到柜子,现在还跟吩咐下人似的吩咐她。
关键是,傅母还点头应了:“好,珍珠别气了,姑姑这就给你买。”
然后,她扶着腰一瘸一拐往外走。
叶宜家再扫赵珍珠一眼,她已经重新躺回了被窝,拿起旁边连环画看得嘎嘎乐,她妈坐在旁边,给她慢慢梳着头发。
她不再看,连忙追了出去。
客厅赵母还在叠着新的纸箱子,看女儿走,眼皮都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