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莫浔多年未回京,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到了几乎上蹿下跳的程度了。
就连顾若云也被他影响一二,并不将全副心思都放在百里相身上了。
宋莫浔手里提了各式各样的物什,什么东街的糖葫芦吹糖人,西街的羊肉馅饼猪肉包子,还要大呼小叫地喊顾若云去看。
“这是不是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家?”
“这个老伯还在这里,我们小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百里相跟在二人身后,一直慢慢行着,一是为了观察京城各条街道集市的营运情况,二是为了估算再买一间位置好品味佳的店铺,价格究竟要几多。
正在宋莫浔走得累时,那家他口中永安京一绝的茶楼也终于走到了。
宋莫浔表情夸张地迈步进去,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后满面感慨,“若云你快看,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过去的桌椅板凳啊。”
店小二见这三人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还以为是初次进京的外乡人,可瞧为首这两人的穿衣打扮,又不像那没见识的。
还在犹豫该推荐什么价格的茶水,小二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这二人身后的红衣姑娘身上,不由心神一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饱含漠然、透着刺骨寒意的眸子,只是不经意地朝他扫过来,他便觉得自己颈间仿佛立着一把利刃了。
可惜店小二自出世起便没出过全大燕最安逸祥和的永安京,自然不会知道,百里相的周身,笼着的是见血的杀意。
“这位公子,楼上雅间?”店小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宋莫浔。
宋莫浔笑着连连点头,一行三人便跟着小二朝二楼走去。
二楼雅间多掩着帘子或是关着门,可有一间帘子还来不及合拢,里面正闪身出一个年轻娇俏的姑娘要放下帘子关门。
宋莫浔和顾若云的脚步忽然一齐停了,他们先是牢牢盯了那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许久,然后对视一眼,又齐齐迈步向前走去。
那姑娘的动作也是停了,像是看到了什么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时之间被吓傻了。
直到屋里传来一道娇蛮的声音,那姑娘才回过神来,赶忙将帘子收了雕花木门关了。
而一直跟在宋莫浔和顾若云身后的百里相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屋里的姑娘喊的是:“贺瑾,怎么了?”
百里相收回目光,那姑娘的容貌,竟和贺璋有六分相似。
又都姓贺。
有趣…有趣…
待终于坐定,拣好茶点,宋莫浔和顾若云都像是丢了精神般,颇为心不在焉。
百里相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待数到九十九时,雅间的木门终于不负百里相所望的,“砰”地一声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为首的也是个身穿红衣的姑娘,堪称清秀,平淡的脸上布满了盛气凌人的气焰,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
顾若云看了眼来人,身体顿时僵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向后躲了躲。
宋莫浔倒是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一拍桌子,“什么人?”
为首的红衣姑娘不理他,反倒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百里相,随后才将目光转向宋莫浔,冷笑道:“我说宋莫浔,在昭阳那种鬼地方待久了,回来倒学会了装傻充愣了?”
宋莫浔脸色一红,匆忙低头,“我不认识你说的人,你认错人了。”
方才去收帘子的贺瑾拉了拉红衣姑娘的袖子,低声道:“盛华铃,他们都说不是长寿侯府的人了,我们快些走吧。”
贺瑾的身旁还跟了个姑娘,绯色长裙外罩着绛色袍子,一开口,声音倒是娇嫩:“贺家姑娘,你怕侯府,我可不怕!他们两个分明就是抗旨回京,还不快去报官!”
顾若云本一直低头不语,此时却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愤然站起,一根未涂半点丹寇的手指恨恨地指向那声音娇嫩的姑娘,喝道:
“张清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我过不去!”
盛华铃顿时清脆的一声笑,“还说不认识呢,还说我们认错了人呢,小侯爷…”
说着,她神态夸张地一捂嘴,粉色帕子下露出了几点血红血红的凤仙花色的指甲,“哎哟,瞧我这张嘴,这不是专戳人的伤口嘛。圣上可未曾流露过半分要让小世子袭爵的意思啊,这可真是…世子爷莫怪啊。”
宋莫浔痛苦地用手捂住了半边脸,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
顾若云气得一拍桌子,“盛华铃,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盛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卑鄙不堪吗?”
盛华铃继续捂嘴娇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屑,“顾小姐,我可不敢和你这个前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比。顾小姐在昭阳城那种缺乏教化的地方待个几年回来,说话也是越发不得体了起来。”
百里相一直没说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到觉得无趣了,才轻轻咳了一声。
三位小姐这才将目光都凝在了她的身上,百里相微微抬了抬手,三位小姐都绷紧了身子,神态紧张。
百里相心中觉得好笑,只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微微勾了勾唇,道:
“看来这三位小姐都是宋公子和顾小姐的旧识,怎么不给我这个新相识的介绍介绍,反倒在这里喋喋不休地指桑骂槐。”
盛华铃本有些胆怯,可听百里相言辞并不激烈,胆气立刻便又回来了,“这位姑娘,既然知道我们都是旧时相识,京城贵女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此话一出,宋莫浔不可思议地看向盛华铃,表情骇然,嘴巴半张,分明是吓到了的样子。
盛华铃见他如此,再见百里相面色渐渐转冷,像是要伸手去怀里掏什么东西,不由也有些心惊。
盛华铃回头,有些怯怯地低声说道:“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