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看了眼白氏,白氏点点头,“那便一同去吧!刚好再采买点粮食回来。”
如今悦宝除了时不时地拿些红薯出来,为了让家人吃的更好些,还时常放出些粮食。
除了爹娘和每日做饭的大嫂和容儿姐姐,其他人并不知道。
主要是此种事情难以解释,为免节外生枝,干脆不让小子们知道。
平素里明诚兄弟几个去镇上,都会让他们时不时地带些粮食回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几个小子的耳目。
悦宝在娘亲怀里,凑近牛车一看,都是肉啊!
小家伙儿的口水,霎时便不争气地稀里哗啦往外流。
小手朝着牛车使劲儿地够,嘴里‘咿咿呀呀’喊着,肉 ,她要吃肉!
这若是处理干将,刷上油,架在火上烤,撒点孜然辣子,嘶……
白氏抱着小闺女,看着她手脚并用跟头小饿狼似的往牛车上扑,眼睛放光,直勾勾地盯着车上的猎物,活要上去生啃似的,弄得她哭笑不得。
其他人见状,也被小家伙儿整得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妹妹这么小就知道肉好吃?”
“这你可不能吃,你都没长牙呢!”
“妹妹乖,待哥哥回来给你带白米,给你熬米油好不好?白米才是最好吃的!”
悦宝哪里听得进去?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烤鸡、烤兔、蹄膀……
咦?
那是,五步蛇?
哥哥们竟还抓到了蛇?
几兄弟都没将明文差点被蛇咬的事告诉家里,以免大家跟着担心。
是以方才一直思想开小差的悦宝还不知,哥哥们竟然还抓了条毒蛇。
这若是被它咬了,抢救不及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前世听过也亲眼见过因被五步蛇咬伤而丧命的人。
在那里,五步蛇是最致命的毒蛇之一,被咬伤后致死率也是最高的。
但在医者眼中,这玩意儿却是个好东西。
它的干燥体具有祛风、通络、止痉的功效,多用来治疗风湿顽痹、半身不遂、小儿惊风等。
干的还好,这种虽然已经死了,但依旧新鲜的蛇,她真的会怕。
她前世便属蛇,偏生还最怕这种软体动物,想到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见状,小悦宝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同时唰一下钻进娘亲怀里,将头埋在娘亲胸前,不敢再狂妄地扒拉牛车。
大家被悦宝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了一跳。
“怎的了?怎的了?”
“妹妹她怎么哭了?”
“小姑姑……”
一家人慌忙走上前检查,是否方才她那般激烈挣扎,将自己给伤着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小家伙儿便哭得面红耳赤,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打湿了白氏前襟。
白氏嘴上哄着,手上轻拍小家伙儿的后背,忙离着牛车远了些,看向几个儿子,“没事,你们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回来给曜儿他们带些糕点零食。”
几个哥哥担忧看向娘亲怀里的妹妹。
“妹妹……”
明朗将闺女接过来,“没事,哄一哄就好了,趁着天不晚,快去快回。”
古清容拿着绣品从屋里跑出来,“悦宝怎的了这是?”
悦宝感觉到自己离着牛车远了些,耳旁都是家人担忧的声音,缓缓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哭声也跟着弱了些许。
白氏笑着道:“没事,估计是看到那些野物给吓着了,容儿快将绣品给诚哥儿。”
明诚上前接过,“那我们就走了,妹妹乖呀!哥哥很快回来。”
小花看了眼自家小主人,原来这个小哭包怕蛇,哈哈!
怪不得小家伙儿从来不去蛇和蜥蜴所在的那个区域。
随着明诚一句出发,小花迈开步伐,载着野物和众人往镇上赶去。
悦宝害怕的东西彻底离开视线,小家伙儿抽抽搭搭慢慢停了下来。
在爹爹宽阔坚实的怀里看向远去的牛车,哥哥们还在朝着他们挥手。
小家伙突然觉得方才的自己有些丢人,看三小只都没怕。
三小只在大哥大嫂和容姐姐怀里,伸着手朝着悦宝够,嘴里‘小姑姑,姑姑’地喊着,悦宝咧嘴又笑出来,有进步,双胞胎说话越来越清晰了。
直到看不到牛车的屁股,众人这才回到院里。
悦宝被放在院内树下宽大的躺椅上,三小只趴在两边,保证小姑姑不会掉下来。
实际上小家伙儿是真的多此一举了,他们的小姑姑还不会翻身呢,根本不会摔下来。
主要是他们自己睡觉不老实,曾从床上摔下来过,不但很疼,还被吓醒。
大人们忙着各自的事情,时不时地朝着几小只看过来,露出一抹慈爱欣慰笑来。
白氏与古清婉整着手里线团,“咱们曜儿真是大孩子了,不但将弟弟们领导的好好的,还会照顾小姑姑嘞。”
古清容笑看向树下,可不是吗?曜儿手里正拿着帕子给悦宝擦口水,双胞胎也学着哥哥的动作,将帕子的一角扯过,朝着悦宝的嘴角擦去。
悦宝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
她这小脸儿就那么大,他们这是要给自己擦秃噜皮吗?
但咱也反抗不了,因为,没用。
算了,自家侄子,只能自己宠着了。
哎!小小年纪,就操碎了心,一天天的!
那厢,明诚三兄弟赶着牛车来到镇上以后,先去周大夫的药堂送那条蛇。
上次见面,周大夫曾提及过,他有一位患者的老父亲得了痹症,正缺蕲蛇这类药材。
但因着那五步蛇毒量极强,想要抓到确实不是易事。
却没想到,明家几个小子还真给他弄来了。
周大夫抬手点着几个小子,“你们几个小子,胆子还真大,若是被它咬了,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明诚嘿嘿笑着,“周伯父,咱们小心着呢!这么多年打猎经验,也不是白来的。”
周大夫摇头失笑,“你小子!总之,你们成日里在山上窜,一定要多加小心!等着,给你们拿钱。”
小术手里提溜着那条足足有七八斤重的蛇,目测也有八尺多长,冲着几人竖起大拇指,“你们也太厉害了!连这也能打到?真没被它咬?”
几人:“……”
明武抬手勾着小术的脖子,“你小子,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挺遗憾呐!”
他俩年纪相仿,平素见的也多,关系也亲厚许多。
小术哈哈笑着摆手,“嘻嘻,我只是讶异,这么大的蕲蛇,真的不多见。”能保持蛇身如此完整,还没被它伤着,属实不容易。
明文不动声色眨眨眼,确实不多见,也不好抓,差点儿就被它咬了。
周大夫将钱递到明诚手里,看了眼牛车里其它野物,不放心地叮嘱,“卖完这些野物赶紧回村去,如今这镇里不太平,难民不知从哪听说镇上发放救济粮,交了银钱进来却发现是个骗局,瞧着大有大闹镇衙的意思。”
几人颔首,“知道了周伯父,我们卖完野物便回去。”
想起方才他们进镇子时,门口那些拦阻收费的衙差,明文道:“怪不得方才进来时有衙役在查路引,难道镇守不知这么做的后果?”
他们一路来时遇上的那些难民俱是瘦骨嶙峋,神情麻木憔悴不堪,有些连行囊都已不见踪影,让他们哪来的钱进镇子?
那些难民咬牙交了钱进来镇子,本是为着那口救济粮,给自己和家人挣来一线活命的机会,结果进来才发现是个天大的骗局,可不得崩溃吗?
周大夫叹息一声,“逃难路上死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咱们这位镇守大人还想扒光难民身上最后一点价值,简直丧心病狂啊!”
众人看向对面正说笑着走入酒楼的几名身着差服的衙役,一旁路过几个互相搀扶,步履蹒跚的难民。
一名皮包骨头的难民无力支撑,直接晕倒路旁,路人和几名衙役连看都没看那方一眼,径直从旁走过。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状,周大夫和小术慌忙冲出门去,作为医者,这是他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的理由。
明家几兄弟也跟着冲出门去,帮着将昏倒路旁的难民抬进药堂,放在里侧榻上。
小术忙提来周大夫的药箱,从中取出银针铺开。
周大夫让明诚明武将那人的衣物褪去,方便他为其施针。
此人是个身高近八尺的汉子,络腮胡,面上脏污一片,以至于瞧不出他的具体年龄。
两兄弟照做,当看到那人身上从左肩延伸到右下腹的刀疤时,众人手上的东西齐齐一顿。
令他们木然地原因不止这个,还有他身上其他地方密密麻麻地刀疤箭痕。
明诚将那人背面反转过来,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
“这,快将他放好,术儿去准备点热汤。”
“是,师父!”小术应声后快步跑去后院。
明家兄弟忙为周大夫让开位置,以便他为榻上之人施针。
兄弟几个再次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人,竟是个上过战场的。
看他年纪,或许是个退伍还乡的军人。
不知是从何地逃荒而来。
他这满身的刀枪箭伤,定然经历过不少战役,不知为王朝驱逐过多少犯境豺狼?
可就是这样为护卫王朝不惧流血的战士,竟要被活活饿死。
对面酒楼里那些人呢?
那些鱼肉乡里,搜刮难民的差役,却是喝酒吃肉,好不快哉。
呵呵!真是可笑。
明诚拳头捏地咯吱作响,他们差一点也沦为这般。
不禁想起可爱的妹妹。
再看向榻上双眼紧闭,嘴唇开裂,骨瘦如柴的男子,他或许将身上仅有的钱买了这入镇的路,却不想这竟是一条死路。
周大夫一边为其施针,一边让明家几兄弟先回。
“你们趁着天色,快些办完事回村,切记路上当心。”
明诚不放心,“那您这里……”不帮忙能行吗?
周大夫摆摆手,“无事,有我和小术二人,没问题的,人醒了我便让人离开。”
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确实还有许多事要去办。
“周伯父,那我们就先走了。”
想来这男子醒来,就算不感恩戴德,应是也不会恩将仇报。
何况他也见衙差进了对面,定然不会在此生事端。
出了药堂,三人赶着牛车来到经常卖野物的酒楼后门。
明诚上前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只好让明武去前面找掌柜。
很快后门被打开,钟掌柜笑着和明武出现在门后。
“听小武说这次又打到了野猪,哈哈!你们兄弟几个真是能干,咱们镇守大人刚派人来,说要半只野猪送去镇守府,我这正愁着,你们就来了。”
“你们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呀!”
“哈哈,原来是您念叨我们呢!我说这一路上耳朵烫地烧手,这么长时间又再次打到野猪!您就看看,这次的野猪个儿咋样?”
明诚笑着与明文将野物搬进酒楼后院。
钟掌柜喜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儿头还真不小,你们几个小子真是好本事!”
“刚巧碰着了,也是运气好,这还得托您的福不是!”
闻言,钟掌柜抬手点着明诚,“你小子这嘴儿呀!”抹了蜜了吧?
三兄弟将其他野物一并提溜进来,先放在地上。
“给,还有野鸡野兔和这只傻狍子!”明诚拍了拍手上的毛,等着钟掌柜算账。
钟掌柜让他们其中一人随自己去前面大堂算账付钱。
明文便跟着去了。
来到大堂,楼上楼下坐了不少客人。
门外时不时有难民路过,看向酒楼内喝酒吃肉的客人艰难吞咽口水。
明文收回视线,看向正拨动算盘算账的掌柜。
“一共是一百五十六两六钱。”
他实在不愿在此对上那些难民的眼神儿。
钟掌柜挑眉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面若冠玉,眉宇间尽是淡然从容,虽一身农户打扮,可身上那股子出众气质却让整个大堂都亮堂起来。
他先前并未见过明文来送野物。
因他之前在学院读书,后来又生病在家,钟掌柜竟不知明诚还有一个弟弟。
明文见他盯着自己怔愣着,忍不住轻咳一声,“钟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