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爷的理由是,自己年纪大,欺骗性高,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就算暴露了,他一个老头子也死不足惜,这么大年纪,也活够本了。
抢不过老爷子,最后几人商议之后,买了一个二手的爆米花机和小三轮,让白大爷假扮成一个走街串巷爆爆米花的老人。
“爆爆米花喽——”
天气渐冷,农村的闲人也越来越多。听到有人进村来爆爆米花,别说孩子,不少大人也跟着凑热闹。秋收刚过,家家户户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两块钱爆上一袋子爆米花,够一家人吃上十天八天的了。
白老头吆喝一通后,在村中心的一个宽敞的路口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扎下了摊子,刚安置好爆米花机,很快就有闻讯而来的大人孩子聚拢过来,自觉地排着队,有人站着,也有人搬着小凳子坐着,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热闹得不得了。
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白老头在寻亲符一动的瞬间,就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孙子晨晨。
他长得有些像文凯,更像丽丽。算起来今年应该有16岁了,但是习惯性低垂的脑袋,瘦弱的身体,让原本就因为发育不良身材矮小的他,看上去跟寻常十二三的孩子差不多。
想到隔壁爱民家比他还小几个月的孙子,长得比他爸还高,出去不看脸,都以为是成年人了。原本,他的晨晨也长成那样一个俊俏又高挑的小伙子......
他跟在一个比他矮了一头的孩子后面,那孩子看着一脸稚气,身高却跟他差不太多,胖的更是有他两个大。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边走一边呵斥着晨晨,说话间还推了晨晨一把。
晨晨踉跄了几下,跌坐在地上,顾不得摔疼的胳膊,他第一时间就看向手里尿素袋子,看到里面大米没有撒出来,偷偷松了一口气。小胖子看他那狼狈的样子,指着他和小伙伴笑得前仰后合。
对于男孩的推搡,晨晨似乎早就习惯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默默地爬起来,排在了队伍后面。那个蛮横的小胖子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回头就跟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玩起了你追我打的游戏。
白大爷看到晨晨跌倒的时候,笑呵呵的神情僵了一瞬,差点忍不住过去扶他,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安慰他。但是他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万一引起村人的警惕,想要接回晨晨就更难了。
他只得忍住心疼,把眼泪憋回去,面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生火,开始爆爆米花。
“要放炮了,孩子们捂好耳朵......”白大爷亲切地提醒孩子,然后把爆米花机的出口处对准一个长布袋,踩着机身,用力一撬,“嘭”的一声,一团烟雾生气,白花花的爆米花争先恐后从拥挤的机身涌入布袋里......
轮到晨晨的时候,白大爷“不小心”把前面一个老太太的爆米花爆糊了,不但承诺等下补偿她一炉新的,还退了他的加工费。白得一炉爆米花,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大方给大家分享了稍微有点糊的那一炉爆米花。
趁大家争先恐后去布袋子里抓爆米花的时候,白大爷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到晨晨手里,假意说:“你在孩子,怎么不去抓?”
然后在尿素袋子的掩盖下,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在他口袋里,悄声说:“没人的时候再看......”
男孩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带着吃惊和不解看向白大爷,却发现这老人似乎有些亲切,有些眼熟。可是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老爷爷。
看老人说话的表情很慎重,男孩很快敛了神色,跟刚才一样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也没有出言暴露这个奇怪老爷爷的想法。
回去后,家里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他回屋,就高高兴兴吃起了爆米花。爆米花并不是多精贵的东西,但是多了这个不讨喜的孩子,就让人觉得影响心情,天天拉着脸,活像人人都欠他八百吊钱,晦气。
男孩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暴力,他并不在意,趁机躲回自己屋里,一个废弃的砖窑。他不知道这位老爷爷为什么费尽心思给他传递这么一张纸条,他心里有些期待,却又怕期待落空,看着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迟迟不敢打开。
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终于打开了这张信息未知的纸条。
纸条打开后,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男孩捡起来后,愣住了:这是一张蓝底一寸照片,上面胖乎乎的光头小男孩,端端正正的看着镜头。
这熟悉的照片,让他当场愣住了,他小学入学那年拍的证件照跟这张照片十分相似,只是比这张照片上的样子瘦了很多,但是眉眼变化并不大,很容易就分辨出是同一个人。
纸条上的内容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就是他如何走失,家人尤其妈妈,又是如何十几年如一日寻找他的事。还说多亏她妈妈积德,感动了老天爷,在大师算命的时候,借大师的手给了指点,家里人才得知了他的下落。
然后就是告诉他家里人都在镇上的旅馆住着,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个人在村后的那座废弃砖窑处等候,让他有机会出来跟家人会合,并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上门直接找他的原因。
男孩握紧紧握住手心里的照片,环抱着自己无声的流泪。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几个模糊的影子,两个慈爱的老人,还有温柔的妈妈。
原来他叫白逸晨,真好,比他现在这个难听的“杨传根”好听多了。原来自己真的不是被人遗弃的,只是他被坏人拐走了,才会失去那个温暖的充满关爱的家。
白逸晨他小时候虽然说话晚,脑子却很聪明。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家亲生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家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带他的爷爷,会做好吃的饭菜的奶奶,还有妈妈香香软软又温暖的怀抱,充满爱意的亲吻。
他一直都记得来到羊尾巴村的之前的事情,一个高大有些偏胖的中年妇女,带着他一直在路上奔波。他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偶尔那女人喂他吃几口东西,只记得坐过汽车、还有很长时间的火车。
后来到了一个地方,他就清醒了。因为记得家人。他一直哭着要回家,一哭那女人就打他。后来他学乖了,再问他他就说不记得了,这女人就骗他说她是他们家亲戚,帮他父母照顾他一段时间。
后来,他就被“送”回家。那个女人指着一对在外地打工的夫妻俩说,这就是他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高兴又心疼地给了那个女人一个红包,就带着他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