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萧自然是不会听从庸王的指令,去处罚云溪。但他见到父王这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猜想,难道两个庶弟真的出了事?
其实云溪对他们下手时,他远远地瞥见了一点,应该不至于伤得太重。
云溪一个弱女子,又没有任何内力,而且,每人只挨了一下。顾南文,顾南武,难道连这样的攻击都承受不了?
但如果不是伤重,他的父王又为何如此生气?于是,他觉得应该先问清楚:“父王,顾南文,顾南武现在如何了?”
庸王先是用眼神,上下打量着顾南萧,而后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现在终于想起你两个弟弟了,等着你这个长兄来关心,恐怕什么都迟了。”
顾南萧现在只担心,会不会牵连到云溪,强忍着怒气,听完庸王讽刺的话后,再次询问道:“所以,两位庶弟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庸王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说道:“经过府医的针灸,现在人已经醒了。”
顾南萧听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也就是说,那两个草包根本就没事,那父王还有什么理由责罚云溪。
庸王讲到此处,又带着怒气地命令道:“把你那个小通房交出来,本王今天若不狠狠处罚她,便是坏了这府上的尊卑。”
顾南萧自然是不会将云溪交出去的,他对身后的千羽挥挥手,让他将事情的始末,讲与庸王听。
千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以及双方的对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但庸王听罢,却完全不信地摆手道:
“你自幼便会诡辩,每次在伤害你两个弟弟后,没有一次诚实认错的。现在居然为了个通房,也拉着暗卫过来扯谎。
本王现在心情很差,没工夫听你说这些,你立刻将人交出来,否则……”
庸王的话,击碎了顾南萧对父亲的最后一点信任。他毫不留情地厉声反问道:“否则父王要怎么样?”
庸王见他敢用这种的态度跟自己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指着顾南萧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逆子,怎么跟自己父王说话的?是不是觉得你在皇帝手下讨了个差事,本王便奈何不了你了?
因为一个婢子,先是气病了你母妃,今天还想气到我这个父王吗?你简直就是个不悌不孝的东西!”
漠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向前横跨一步,拱手道:“王爷,千万不可在主子头上,扣个不悌不孝的罪名啊。”
庸王本就心中有火气,正好漠羽冲了上来,他扬手就给了漠羽一巴掌,怒骂道:“本王教育儿子,何时轮得着你一个奴才在此插嘴?”
打完漠羽,庸王又将视线转向顾南萧,继续骂道:“你自己是个有违纲常礼法的,教出来的奴才,也一个比一个不服管教。
本王今天不信,还治不了你们了,你说!你到底把不把那个婢子交出来?”
顾南萧见自己这父王,不仅丝毫道理不讲,而且偏纵起那两个庶子来,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与脸面,更不顾及云溪的生死。
心中对他父王的巨大失望,将父子间残留的最后一点亲情,也掐灭了。
顾南萧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也不再想通过讲事实、摆道理来解决问题,父王不是不讲理吗?他也不是不会。
顾南萧再开口时,声音中如同裹挟着寒冰,更带着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肃杀之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云溪是我的婢子,不容任何人污蔑和伤害,本侯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如果云溪在庸王府受到一点伤害,我就十倍百倍地还到许侧妃母子身上去!”
庸王从来没见过,儿子对他露出如此狠厉的神情,一时间竟被震得无法回神,心中也如同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碎裂了。
直到顾南萧拂袖离去,庸王也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云溪见顾南萧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后,重重地往书案后面一坐,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就连面色都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显然是被气狠了。
但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云溪也不好多说,她既不能在顾南萧的面前,说他父王的过失,也不能用什么父慈子孝那一套,劝顾南萧认命和忍让,是个现代人都懂,那叫情感绑架。
好半晌过后,顾南萧终于缓过这口闷气,转头看向坐在小书案旁写写画画的云溪,明明受委屈的人是她,但云溪连半句怨言都没有。
更没有在自己并未给她讨回公道后,出言询问,给自己留足了脸面。一想到这些,顾南萧就有些懊恼。
对方是他的父亲,打不得骂不得,想讲理,人家还不听,但他又不想,就这样委屈了云溪。
顾南萧知道云溪是个睚眦必报地,今天吃了亏,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而自己不会为两个庶弟求情,遇事长叹一口气对云溪说道:
“丫头,今天的事是你受委屈了。你若想报复,就经管报复回去。就算事情闹大了,也有我为你兜着底。”
顾南萧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父亲不为他主持公道,将来两个庶弟被收拾了,也别想在他这讨要公道。
云溪很满意地点点头,比起替让别人替她出头,云溪更喜欢自己的仇自己报,倒是顾南萧说会帮她兜底这件事,让她心里有些感动。
她决定将感动,化作行动,又继续低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她这个样子在顾南萧看来,就是乖巧懂事。又想到云溪刚才差点受了欺负,顾南萧就想好好安慰安慰她。是故放柔了声音,对着她招手道:“云溪,过来。”
刚好云溪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她将自己所画的兵器图纸吹干后,拿着它一起来到顾南萧的身旁。
习惯性的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将图纸摊在书案上,对顾南萧讲解道:“这款长兵器叫戈,它的作用,主要是针对骑兵。
前面像矛头的部分,是刺杀坐骑上的人用的,下面这个如镰刀般的回刃,是割断马腿,以及将骑兵从马上拖下来时使用。
如果遭遇大波骑兵,可以先用数道绊马索,使骑兵速度下降,而后再由步兵,用戈从两侧围剿骑兵……”
云溪镇定自若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渐渐抚平了顾南萧心中的怒气。
他与云溪在一起时,更多的是讨论兵法、武器制作,以及开店铺赚银子。
云溪仿佛总有做不完的正事,她的眼界,也不会停留在内宅那点琐事上。而这一点,恰恰跟顾南萧特别合拍。
因为顾南萧从十二岁起,便在军中生活,他每天最注重的,就是锤炼自己,提高武艺和谋略造诣。
行军打仗,虽然时常有性命之忧,也经常负伤,但他认为,这些比起内宅的事,要简单得多。
毕竟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来直往,凭的全是实力与实力之间的碰撞,哪里需要那么多钩心斗角。
就如同他在两年前,重新回到庸王府后,不管在朝堂上,还是在家里,竟没有一刻过得顺心,这样的烦恼,一直持续到云溪来之前。
顾南萧用他带着薄茧的大手,抚过云溪的脸颊,拇指在那嫣红的唇上,轻轻摩挲着,良久,才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地道:
“陪我饮酒,一醉方休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