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程嘉代帮心澈拖进来行李。
“你们领证了？”
“嗯。”
心澈有点难过也有点兴奋，“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晚，你就算早一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程嘉代笑笑。
“哼，她在里面？”她对允知充满巨大的好奇。
“对，你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吧。”
心澈兴冲冲地闯进餐厅，乖乖叫了声“阿姨好”，突然就愣住了，两秒钟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程嘉代，对他眨眨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我女儿，程心澈，心情的心，清澈的澈。”程嘉代开心地介绍着。
“你好心澈，我是黄允知，你果然是漂亮又英气，你和你爸爸长得蛮像的嘛。”允知大方打着招呼。
只是下一秒，心澈迅速把程嘉代拉进了旁边的书房，关上门来，允知有点懵，她走到门前听着他们的对话。
“爸，你玩替身文学呢！允知阿姨和我妈长得也太像了吧，虽然我妈走得早，我已经记不住她真实的模样了，但是和照片上，她们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对她不公平？”她还想替允知打抱不平呢，她天真的以为父亲只是太过思念母亲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这倒让程嘉代有些措手不及了，是坦白告诉她，还是说个漂亮的谎，纠结了良许，他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书里有一张照片，是一群人的合影。
“2003年，我和允知还是师生，我们共同参加了一场比赛，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合影。那时的她聪明漂亮，很受欢迎，也有个很珍惜她的男朋友，看着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所以我一直默默关注她、祝福她，这份爱藏在了心底，从没想过要以把她据为己有为目的，你知道我的，在感情方面总是慎之又慎。后来我去了美国，偶然遇到了同班同学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妈妈，我们很快就结婚了，然后有了你……”
“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妈才是替身？你爱的一直是允知阿姨？”心澈头脑发蒙，但是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我不想瞒着你，我当时接受你妈妈的追求，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像允知。”程嘉代不免想起心澈的妈妈，一样漂亮，更为活泼。
“爸，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你一定在逗我……”心澈皱着眉头。
“我原本可以跟你撒个谎，可我还是不想骗你，我需要和你坦诚。”他深呼吸一口气，“我一直爱允知，爱了很多年，虽然这个事实可能对你来说难以接受，可我一旦编造了谎言，是对她的不公平。”
“够了，爸，这个故事太惊悚了，我现在觉得，我在这个家里显得像个外人。”心澈噙着泪，打开门，看到同样隐忍落泪的允知又爱又恨，“允知阿姨，好好珍惜我爸的爱吧。”
心澈拿着包又迅速跑开了，她实在是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原本以为母亲在的时候，父亲是一心一意爱母亲的，所以才这么多年没有续弦。在母亲走后，父亲对母亲的那份亏欠全部加给了自己，多年她一直霸占着父亲所有的爱，即使要天上的星星又如何。
可突然有一天，就是今天，父亲告诉自己，原来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深爱的人，其他人全是代替而已，这简直要颠覆她的人生。
程嘉代坐在座椅上，发愁地叹着气，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坦诚错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允知走进来，拿起那张照片，怪不得当时程老师喊她站在他身边，原来是想给今后的自己留点念想。
“你可真够能藏的。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我想知道我们俩到底有多像。”允知刚在门外听到这些也很震惊，震惊又心疼，默默被人爱着，不动声色的，作为当事人更没法无动于衷。
程嘉代起身，翻找出从前的相册，照片里的那个姑娘，和自己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了，只是她的一对小虎牙，显得更为俏皮。
允知走过去，安抚着他，“很漂亮，很可爱，和年轻时的你很般配。她，是怎么去的？”
“心澈三岁半的时候，因为乳腺癌，从查出来到去世，不到半年。”
“那时候的你一定很痛苦吧，你原本应该很幸福。”她摸着他的后背。
“不说了，允知，她就像是一束烟花，短暂的在我人生里绽放过，她对我有恩，可我也真的把她当做了你的代替。也怪我当时年轻，竟然抱着这么幼稚的想法走进婚姻。我骗不了自己，我很明确我爱的一直是你。”
允知弯下身来，看着他红红的眼眶，温柔的抱着他：“好了，亲爱的老公，从今往后我们都不必再隐藏自己，该来的总会来，该属于你的终会回到你身边。不过真实的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缺点也很多的，你可要一直爱我，不要嫌弃我。”
“我不会甜言蜜语，但是我可以和你发誓，绝对不会有那样一天。”他合上相册，“心澈那边，我会再和她沟通，你不要有压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嗯，我相信你。”允知心里犯嘀咕，原本她还想和女儿老实交代一切，现在看来是不是该有所保留了呢。
四下无人的心澈终于绷不住了，坐在出租车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奔心予家，她绚烂的人生里还从未有过这样颠覆认知的动荡。
“姐，你下来接我吧。”心澈快到的时候打给了心予。那天她是怎么跌跌撞撞进到心予家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心里不停翻滚绞痛，像被一个深爱的人深深背叛。
坐在房间钢琴旁，心澈已经哭了许久，把故事断断续续描绘了好几遍，心予叹口气，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她是一点都不怀疑黄允知的魅力，自从杜康毅和她坦白，他这么多年是如何坚持爱她的，心予就知道，允知的身边根本不缺暗恋对象，特别是在健身房第一次偶遇到小叔和允知的那天，她就觉得他俩早晚都得有事，只是缺点推波助澜。
心予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好了，别哭了，歇歇。”
心澈看到写字台上的镜子，自己的脸颊被眼泪浸湿到红肿，才稍稍停了下来，“我爸真是色迷心窍了，有了老婆忘了女儿，不，我只是替身的女儿，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好啦，这话都说n遍了，我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小叔照样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继续做你的公主就好了。”
“你不懂，我从小没了妈，我就只有我爸了，他再不爱我，我可怎么办，恐怕不久的将来我也就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吧……”她擤了擤鼻涕，看心予一脸淡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他也没说不爱你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只是很坦诚的告诉你，他心爱的人是谁，这是对你的尊重和信任，我要是你我会体谅他，祝福他。你倒好，哭着跑了，显得你多不成熟。”心予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怎么好像有点道理，心澈坐直一点：“你又不是我，你根本不懂我。”
“你能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吗？你爸四十九了，快五十了，小婶去世后，那么多人追求他，他一直无动于衷，每天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快和工作合二为一了。现在呢，终于和他的真爱走到了一起，难道作为他最重要的亲人，你，不该祝福吗？他是这么多年任你胡作非为惯了，你也该回报他体谅一下他吧？可真能闹腾。”
心澈感觉自己落了下风，把纸巾撕成一片一片的：“还没人体谅我呢，我妈白嫁给他了，我替我妈不值。”
“小婶在世的时候，小叔对她百般体贴，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为何替她不值？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会和最爱的人结婚的，有的是因为合适，有的是因为门当户对，也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能有的人最爱的那个遇到过，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小叔算幸运的，可以与允知姐再续前缘。我建议你看开点，他们都领证了，如果你再想不开，也只能和你爸断绝父女关系了。”心予喝了口茶，有点无奈，和这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简直说不明白。
“哼，我还是感觉不爽，不服气……”她其实有点被心予说通了。
“你是接受不接受的，都得接受了，你爸毕竟也不是普通人，我建议你还是乖巧一点，和允知处理好关系，这才是聪明的决定。”心予笑笑，就应该像她一样才算聪明嘛。
“我不回去了，我要在你这儿住，直到我彻底想通为止。”心澈倒在了心予床上，抱着胳膊，看着天花板。
“好，你慢慢想，我慢慢开导，等你想通了，我可得跟我小叔要个大红包。”
心予心里其实替杜康毅难受着，虽然此前她还开导程嘉代和允知在一起，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又开始心慌，不知道杜康毅若得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自己和他又会不会越来越远呢。
受伤的女儿不止心予一个，自从得知老爸出轨，父母离婚，亲眼撞见老爸和小三在一起后，官雅颂一直心绪不宁，昨晚竟然还梦到了官纪尧。
原本官雅颂和官纪尧的父女感情就很深，小时候她淘气，每每被允知训斥，她就会去找爸爸求救，久而久之，有的话她更愿意和爸爸说。
可自从过年的时候，偶然听到奶奶对爸爸的埋怨，她就有预感家里不久将发生变故，那时起她就开启了防御姿态，想要保护体贴家里的弱者，和爸爸的情感开始疏离。
尽管嘴上说着恨他，可还是不自觉地会想起他，可一想到他可能和小三住在一起，又觉得这种思念是对妈妈的一种亵渎背叛。
晚饭过后，她思索再三，还是打给了官纪尧。
“爸，你干嘛呢？”
官纪尧正在一个饭局上，看到是雅颂的电话，立马去了隔壁房间。
“雅颂，怎么想起给爸爸打电话了？我正在外面吃饭呢。”
“和谁？”她很警觉。
“和几个老朋友。”面对女儿的质问，他心里拨动起尘埃。
“哦，我没事，我昨晚梦到我小时候了，你抱着我在游乐园玩，所以有点想你，打个电话问问你。”雅颂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流泪的妈妈，感觉很对不起她。
短短几句话，真让他无地自容，“对不起雅颂，上次在商场碰到你和你妈妈，我感觉很抱歉……”他原本想说实在是没脸再找你们，“明天中午我带你出来吃饭吧，可以吗？”
“行，可以，那你来吧，我想吃烤串。”
“好，听你的。”
挂掉电话，官纪尧把手机在裤子上蹭了蹭，转身回了房间，高兴地喝了一大杯。
离婚后他每天都过得很痛苦，也就今天，从以往的幸福中获得了点慰藉，他那一万分的抱歉亏欠，只要有千万分之一关于女儿的记挂混合进来，就立即变得清澈透明。
第二天官纪尧穿着polo t恤衫、黑西裤，打扮得十分年轻帅气，早早地站在校门外等女儿。
校门口人不多，雅颂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要是以前，她一定朝他狂奔而去，像只小猴子一样窜到他身上。
可现在那层芥蒂是去不掉了，一看到他，就会幻想他抱着别的孩子开心的样子。
“爸，是不是等很久了？”她挽着他的胳膊，脸上的笑容却不多。
“还行，等我闺女我开心。”他拉着女儿上了车，“还是去公园对面那家？”
“嗯，行。”
官纪尧开心地给雅颂点了满满一桌子烤串，各式各样的。
“有点多，爸，咱俩可能吃不了。”雅颂拿起一根烤鸡翅吃起来，五味杂陈的，怎么没有以前那么美味了。
“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打包回去给你同学。”
“嗯。”
“快中考了，复习的还行吗？”
“还行，蝉联第一应该不是问题。”
“不愧是我闺女，就是聪明伶俐。”
陷入一阵沉默的尴尬。
“爸，你和那个女人要结婚吗？”
官纪尧就知道，女儿一定对他的事无比好奇，他早就想好了很多话术，可终究没有一种会完全不对她造成伤害的。
“不会。”
“你们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
官纪尧看着问出这话的雅颂面无表情，甚至略显冷淡，那种悔恨的伤害系数不比和允知离婚那天轻。终有一天，他会面对女儿这样的质问，如果能回到多年前，他一定会把姚莉樱一脚踢开。
“那是个意外。”
“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你也自由了，既然有了孩子，总归该对她负责吧，虽然我很讨厌她。”
官纪尧给雅颂擦了擦嘴，“结婚，没那么容易的，要考虑的很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爸，你们大人的世界，我真的有点搞不懂了，我也有点不认识你了，你是不喜欢我妈妈了吗？还是不喜欢我和弟弟？”
他被女儿一句一句狠狠戳中，“雅颂，都不是，我很爱你们，你说的我心里难受，懊悔，我从没想过会失去你们，如果早知这样，我宁愿自己早点死去的好。”
嘴上说着恨他，心里却放不下他，看似和妈妈一样坚强的雅颂，其实内心深处很受伤，她感觉总有一天爸爸会完全不属于自己。
雅颂原本劝着自己，单亲家庭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爸爸即将有了新家庭，妈妈那么漂亮也不会没人爱，就会觉得自己孤独，也替弟弟发愁。
她安静吃饭，想了很多，导致食之无味，于是也不再问了，只是吃饱喝足最后补充了一句，“就算你以后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很多新的孩子，你也别忘了我，毕竟我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不愧是允知的女儿，知道往哪里撒盐最痛，官纪尧那兴高采烈如晴天般的心情，被女儿三两句话搞得如逢冰雨。
“你永远是我的最爱，雅颂，你是爸爸的骄傲，爸爸可以为你献出生命，这个你毋庸置疑。”他承诺过的太多，已经没人相信他的话是掷地有声的了。
官纪尧握着女儿的手，她笑着点点头，微笑的模样很像自己。恐怕他的这一辈子，都停留在了那一天。
允知本想瞒着丹羽的，可她天天出现在店里，见证着允知的硬件配备和之前的天壤之别，尽管身边人再怎么掩饰，还是被她察觉出了一二。
“你该不会和程老师在谈恋爱吧。”丹羽终究是问出了几天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虽然允知从未特地告诉过她程老师对自己的好，可丹羽也能从其他人嘴里得知这个服装公司就有程嘉代的大手笔。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允知心想，没有呀，我们是夫妻。
“你这几天上下班坐的那辆车，还配着司机……”丹羽话还没说完。
“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司机，不是我的新男友？”
“因为他和陈秘书邱秘书穿的一模一样！一个品牌的西装和皮鞋，总不能他们是三胞胎吧！总不能你男友每次见了你都要给你鞠躬吧！这些人全都是程老师的手下，对不对？如果我分析错了我不姓黄！”她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完。
允知佩服，“好像很有道理。”
“真的？你们俩在谈了？”丹羽瞪大眼睛，她心痛的是自己和程老师彻底没机会了。
“我本不想瞒你的，但是考虑到你又要和杜康毅互通消息就一忍再忍。”
“我发誓！我绝对不和他说！”丹羽举起一只手的三根手指。
允知拉下来她的手，“好，我也答应过你的，我会在正式宣布之前单独告诉你。其实我和程老师已经领结婚证了。”允知最后一句特地压低声音。
一瞬间，丹羽张大了嘴巴抱着头，一字一句地：“你，再，说，一，遍……”
“我们已经领证了，也住在一起了，我公公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婆婆一直伺候着，便无心照料熙熙，于是程老师就把熙熙接到了我们身边，还给配了三个早教老师，原先照看熙熙的王阿姨也跟着过来了，现在清闲得要命。白天我们各自忙工作，晚上回家陪孩子，他和熙熙相处的很融洽，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那你原来的房子呢？空了？”
“等雅颂回来，我会委婉坦白一切，到时候看她愿意去哪边。”
“阔太，阔太啊，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谈的啊！我的闺蜜竟然转身变阔太！我该不会是全天下最后一个知道的吧，不对，我应该是倒数第二个，因为杜康毅很安静！”丹羽惊呼。
“没有，官纪尧也不知道。拜托你帮我暂时保密，程老师和官纪尧现在还有对赌协议在身上，所以我们不方便把好消息公诸于众。”
“天呢，你给程老师灌了什么迷魂药，他竟然会再婚，会娶你，我之前怎么勾引他，他都无动于衷耶，你快告诉我，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丹羽晃着她的胳膊。
“难解，或许是本人过于迷人吧。”允知对丹羽吐了吐舌头，转身和新进门的客人打着招呼。
果不其然，丹羽还真的是个超级大喇叭，就不该这么早告诉她的。
周六允知在江大的最后一天课，第一堂课后，她一抬眼就看到杜康毅站在教室门口，难掩怒火和不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