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隐刚进门,就听到金豹豹的笑声,目光一转,看到跟在黑白后面的余笙笙。
他神色不改,却不自觉眉眼间的冷厉退去不少。
“指挥使,”余笙笙福福身。
傅青隐略颔首,声音淡淡:“有事?”
余笙笙还未回答,黑白上前来:“是我邀请郡主来的,巧了不是,郡主正好在荣……程家门口看热闹。”
“好看吗?”傅青隐问。
余笙笙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好看。”
傅青隐嘴角微勾:“不止。”
他说罢往里走,声音落在身后:“过来。”
余笙笙微抿唇,迈步跟上。
黑白眉眼微弯:“主子,我去泡茶!”
傅青隐进屋,摘下官帽,坐在太师椅上,宽袖若流光,一指旁边椅子。
“坐。”
余笙笙道谢,在椅子边坐下。
“程兆平教子无方,被罚俸一年,他的儿子程子恒,永不入仕。”
余笙笙眼睛微睁,心头大喜。
别的不算什么,程子恒永不能入仕,实在大快人心!
傅青隐看她眼中闪过喜色,心情也不禁愉悦。
“给本使的小画本,还没画完?”
余笙笙收回思绪,赶紧正色回答:“我回去就画,保证在九月去寺庙之前画好。”
傅青隐漫不经心:“嗯,随便问问,尽心尽快就好。”
“是,”余笙笙犹豫一瞬,还是问道,“指挥使,朝廷突然对荣国公府出手,是……因为什么?”
傅青隐抿一口茶:“朝廷做事,哪会说什么?圣意不可揣测。”
余笙笙小脸立即又绷紧:“是,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她握紧手,“我之前说,和您的交易,如果成功的话,我想请指挥使再帮一个忙。”
“说。”
“不知,指挥使能否帮我安排,在永安所给我一个名额?”
话音未了,傅青隐动作一顿。
端着茶进来的黑白也吓一跳:“哪儿?”
“永安所?郡主,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说得好听,是女子归依之处,其实就是没挂牌的尼姑庵!”
“不行,不行,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黑白看一眼傅青隐:“哎?主子,您怎么喝上凉茶了?”
傅青隐回神,茶盏重重一放。
“永安所也是皇家之地,是离开后宫的妃嫔、掌事宫女,主事嬷嬷之类,出宫后无处可去,才会入住那里,之后一直到死,都要为皇家祈福,抄经。”
傅青隐说着都觉得烦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余笙笙脸一红:“我……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傅青隐打断,“本使不会答应,你死了这条心。”
余笙笙窘迫至极,低头握紧手,缓缓起身行礼:“是我唐突了,指挥使原谅一二,我先告退。”
她转身往外走,黑白刚要张嘴拦她,被傅青隐一眼风扫回去。
余笙笙出去,把门带上。
黑白小声试探:“主子,您为何……”
“我为什么何?”傅青隐眼底翻卷怒意,“你没听见,是她自己想去,又不是本使让她去的。”
黑白摸摸鼻子:“许是,不知道那里的苦处?我去跟她说说。”
“不许去!”傅青隐低喝,“你闲得没事?谁才是你主子?”
“您,您是我主子。”
傅青隐压制怒气,沉默一会儿道:“王府尹说,苏家兄妹想救齐牧白,打点不少。”
“你去一趟,既然想救,就成全他们,但要留下案底。”
“明白,我这就去!”
黑白赶紧出去办事。
傅青隐独自坐在屋里,低声自语:“想去永安所?呵!”
脑子到底是怎么坏的?
程府。
程兆平失魂落魄回到家门口,抬头看门匾,空空荡荡,荣国公府的匾额已经被摘不见,长年遮挡的那块地方和别处是不同的颜色。
像豁开的嘴,在嘲笑他。
程兆平重重吐一口气,终于还了魂,火气一下子就冲上头顶。
怒气冲冲进府,路上夺了路过马夫的鞭子,一路冲进程子恒的院子。
程子恒正和新入府的琳儿正在你侬我侬,完全没有在意这院子之外的事。
“恒郎,这下好了,我们一家三口,总算能在一起了。”
程子恒搂着她:“我也不用再来回两边跑,真是太好了。”
“逆子!”
一声怒吼,伴随“哗啦”一声响,外屋桌子上的东西滚了满地。
程子恒吓一跳,琳儿也钻进他怀中。
程兆平掀帘子进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仪,举鞭子就往程子恒身上抽。
程子恒被捧着娇着长大,油皮都没有破过,哪受过这种打。
当即吱哇乱叫,琳儿也吓得尖叫,屋子里乱成一团。
“逆子,我打死你!”
“叫你养外室,叫你惹祸,叫你连累老子,连累祖宗!”
程子恒满屋子乱跑,一边跑一边回嘴:“琳儿现在进府了,不算外室。”
“我就养了琳儿一个,其它几个都是通房,你自己也娶了六房姨娘!”
程兆平听这话,更气撞顶梁,浑身哆嗦。
“你给我站住!”
程夫人在大门前吐了口血之后,就躺在床上,刚醒来喝下碗药,气还没有顺过来。
丫环匆忙来报:“夫人,不好了,老爷回来了,在公子院子里,要打死他。”
这丫环叫翠儿,跟在程夫人身边,是程夫人指给程子恒的通房。
也是最早的一个。
程夫人听儿子正挨打,气更不顺,挣扎着赶过来。
一进院就听到程兆平扬言打死儿子。
“住手。”
程子恒一见她来了,像看到救星,赶紧冲过来,躲到她身后。
“母亲,救我!”
“你要干什么?”程夫人脸色苍白,“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呵,就因为这句话,他多少次犯错,都轻轻揭过,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我被皇上训斥,罚了一年俸禄,你知不知道?”
程夫人一顿:“不就是点钱吗?没有就没有了,去庄子上下令,再加点租税,不就行了?”
程兆平一指程子恒:“皇上还说,这个逆子,永不入仕!”
“什么?”
这下程夫人可急了。
儿子的前途没了?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