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木栅栏圈起的巨大场地中，零散遍布着几百匹黑驰。
火焰般的鬃毛，黑如墨的皮肤，粗壮有劲的四蹄，伴着声声嘹亮的嘶鸣。
祁六看呆了。
站在栅栏前，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他从没见过如此高大强壮的马！
太威风了！
太帅！
尤其那长长的脖颈，冷峻睥睨的眼神。
只一眼，就走入了祁六的心。
身后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桌旁，围坐数人。
有场主谢致远，有纪君兰、宋癸。
还有萧桓律遣来商谈的将领宁连山，以及随行的三位文官。
桌对面，坐着五名发型、衣着皆异的狼族。
中间那位身宽体胖，脑袋两侧剃的干干净净，只留当中一撮长毛的家伙，正是穆挞王麾下将领，有个怪异的名字叫执失，初次听说时，冉闯眼睛瞪老大，怀疑对方与自己是同行。
执失左右各坐两人，同样是负责协商谈价的文官。
四人中，竟有一位女子。
她叫阿久闾那瑰，同样剃掉了半边头发，耳朵、鼻子，甚至说话时，偶尔露出的舌头上，均穿着银环。
之所以惹起众人注意，是这娘们大冬天，还不好好的穿条裤子，脚上蹬着双长靴，护着小腿，再往上的大腿无遮无掩，暴露在寒冷空气中，腰腹以下，穿着条短皮裙，两腿摆动间，内中风情若隐若现，甚是吸引眼球。
她上身倒是裹得严严实实，皮袄貂衣皆有。
以致冉闯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这娘们为啥下半身这么热。
他想找人请教。
但祁六并未上桌，看马看的魂不守舍。
无奈下，冉闯退而求其次，悄悄将自己的疑惑，告知了坐在身旁的徐道覆。
殊不知自然正道出身的徐道覆，见到如此另类的女子后，几度要崩溃！
因为这人的一切，均超出了他的思维。
不论是发型，还是鼻子上的圆环，亦或是极有可能的真空裙摆。
所有的所有，落在徐道覆眼中，脑海里只想到了两个字——异端！
旁门左道，外道妖佞之类的词，已经无法形容此人了。
甚至妖魔鬼怪这样的词汇，放在她身上，也有点小巫见大巫！
源于未知的冲击，让徐道覆的身躯微微颤抖，恨不得立即披上道袍，将如此异类抹杀于世。
“热？哼，待道爷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被刺激坏了的徐道覆，拧眉瞪眼，起身就要去掀对方裙子。
冉闯被吓一跳，使尽全力才将他摁住。
桌旁众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作为敌对阵营的宁连山与执失，也没有剑拔弩张，甚至还友好的举杯遥碰，共饮茶水。
他们热情的谈论着一个话题，那就是谢清清的琴艺。
两方人马不吝赞美，几乎将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部说了出来。
谢致远始终报以微笑，偶尔替女儿谦虚两句。
融洽氛围，就连冉闯都有点放松。
但好景不长。
纪君兰眼神瞟向栏杆旁的祁六，轻声说道：“看来苏王也喜欢骏马。”
冉闯性子大咧，闻言接茬道：“唉，仙子说错了，我家苏王，实际最喜欢胭脂马。”
胭脂马一出，谢致远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满桌人的表情也变得奇怪。
只有宋癸小脸通红，低垂的厉害，手指搅在一起，严重怀疑冉闯在内涵自己。
纪君兰也懵了。
没想到这货会接自己的话，而且还那么下流。
作为一个善于经营名声的人，她意识到，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懂得‘胭脂马’的含义。
更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探讨钻研下去，否则好好的一场茶会，就要成为荤段子齐出的茶馆。
幸好，宁连山看出了她的窘迫，干咳声，只当冉闯不存在，按原定计划，将话题引回：“黑驰这种马，哪个男人见了不欢喜？不怕仙子笑话，当初我来到马场，也在栅栏外，足足看了一天哩。”
众人齐齐点头，并暗自松了口气。
话题成功从谢清清的抚琴上，转移至对黑驰的憧憬中。
执失道：“我也是爱马之人，有幸观摩过诸多品种，但黑驰绝对是我见过的，最雄壮有力的一类。”
宁连山道：“我钟意黑驰的一点，是它高傲冷漠的性子，记得场主您说过，哪怕有猛虎靠近，它也不会惊慌，这颇为难得，要知道先天习性最是难改。”
其左手文官，接话道：“能培育出如此名种，谢场主肯定费了不少心血吧？”
谢致远含笑点头，正要说些培育经验。
结果就见对面的冉闯拍下桌子，兴冲冲对徐道覆说道：“道长，您猜怎么着？俺以前也干过这勾当！马配驴，能生出骡子来！”
徐道覆尴尬的直咳嗽，伸手推开对方，想表示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冉闯却在兴头上，见众人目光皆看过来，嘴巴一咧，问道：“这马配驴生出骡子，大伙应该都知道，但那骡子日马，能生出啥，你们可晓得？”
一帮人脸都黑了。
尤其是纪君兰，眼角止不住的抽。
若让人知道她堂堂仙子，跟一个家伙讨论这个话题……
“咋，你们都不知道？”冉闯嘁了声，抬头看向谢致远，“谢场主，你是搞这个的，想来最清楚，要不，你给他们解解惑？”
谢致远干笑两声，抬手揉额：“我、我不搞这个……”
纪君兰同情的看他一眼。
“苏王！”冉闯回头大声喊道：“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骡子日马生啥！”
远处栅栏旁的祁六，给了个标准答案：“生你妈！”
冉闯挠头咧嘴，回身冲众人摊手：“看吧，俺家苏王啥都清楚，就没有能难住他的。”
执失瞪大眼睛：“莫非你妈……”
“你妈！”冉闯怒道：“无缘无故，你骂人作甚！”
执失连连摆手：“壮士误会，我意思是，莫非骡子和马，真生出了……”
“生个屁！”冉闯一脸不屑：“天底下都晓得骡子是太监，没法生育！”
众人同情的眼神，全部落在了执失身上。
这位穆挞王的心腹爱将，脸红的像个猴屁股。
而这时，祁六从栅栏边走了过来。
但他并未落座，而是直接来到谢致远身边，开口问道：“黑驰多少钱一匹，谢场主给个价，本王全要了！”
“啊……”
谢致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愣在当场。
宁连山、执失噌的起身，怒目而视。
“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黑驰是谢场主的心血，岂可与钱财挂钩！”
“要买也是我们先买，你上一边去！”
“……”
祁六看了两人一眼，奇道：“你们确定是来买马的？那为何坐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说？还讨论琴技与骡子？”
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循序渐进！
会不会做生意！
买卖这玩意，就得先套近乎！
再说，提及骡子话题的，不是你手下么？！
宁连山、执失皆有点上头。
谢致远却很快冷静下来，微笑问：“苏王也对黑驰有兴趣？”
“当然。不过……”祁六问道：“我现在更想知道，黑驰配黑驰，能否生出黑驰来。”
众人一怔，旋即看向谢致远。
说实话，他们也很关心。
若真能这般配种，那买回去几匹公母，就可自行繁育了，以后也不必在与谢家马场打交道。
“不能说不行，但几率很小。”谢致远如此回答。
至于如何才能提高几率，他没有说，这是马场往后几十年赖以生存的秘密。
“好吧，那，多少钱一匹？”祁六问。
谢致远笑了：“苏王若真有心买，谢某可便宜些，二百八十两纹银。”
目前市面上，优质战马的价格，也就是七十两左右。
黑驰竟然足足贵了二百两！
祁六大怒：“骡子日马，你图刺激是不？！当本王是冤大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