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看似推托的话,陆缄并未觉得有丝毫好笑,而是认真地看向崔元书,“朕本以为,来的会是薛封识。”
“......”讲真,陆缄要不是皇帝,崔元书现在就能上去给他一拳。
娘的,刚才朝会都暗示成那个样子了,还【朕以为......】
但骂归骂,崔元书还是落拓地作了个礼。
表现出一副很自觉做这个棋子的样子,“御史大人虽有报国之心,却过于清正。”
“这样有悖良心的事,还是臣这样阴险的人来做比较好。”
“......”盯着这个在贺家大案中贪墨了七十万两的老头,陆缄突然之间竟有些舍不得了。
说到底,身在高位,是不能太正直。
户部尚书倒是很平静,“慈不掌兵,情不立事,陛下切不可因臣而心慈手软。”
沉默片刻,陆缄从桌案下拿出一个瓶子,“药引朕已配好,也找人蛊试过,效果不错。”
“谢...”百里茗和户部尚书刚想道谢,就见陆缄又拿出一个瓶子。
“嗒”
再拿出一个。
“嗒”
“嗒”
“嗒嗒......”
嗒到最后,陆缄一共拿出了十八个。
饶是见多识广的大家主,百里茗人也傻了。
崔元书也是平静到裂开,老脸一呆。
额......不是,他们的陛下血这么厚的吗?
陆缄却是一脸正派,不过尔尔地拿起册子又看了起来。
“哼~”
“不过是区区三碗血而已,朕龙精虎猛又武功高强,根本不在话下。”
【屁的不在话下,最后一次差点就没挺过来】
“......”崔元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好夸他,“陛下真是爱民如子,臣必定不负您所托。”
陆缄也是一点不谦虚,“那是!”
“朕可是千古明君,你们摊上朕这种皇帝,可就偷着乐吧。”
??
不要脸之程度令人震惊!
本来也想表示一下的百里茗立马觉得实在不必要表示。
但想了想,“还请陛下今日就不要让张公公过来了。”
从百里三娘出事,张善已经替陆缄在百里家上了七日香了。
“好”陆缄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百里茗的意思。
七日的诚意已然足够,再多,朝臣就有意见了。
“不过药引来之不易,你们省着点用。”
他当然不会说,试验解药的时候,他被发疯的朝生树藤抽了好几十下。
......
待百里茗与崔元书一走,陆缄也认真复盘起来。
从丰度园林开始,王青衍就让所有人都明白,一旦他有生命危险,蛊树和蛊卫就会陷入狂躁。
如同护主的疯狗,要么自己死了,要么敌人死了,否则绝不松口。
为此,他也曾设法从丰度园林移栽几株蛊树偷摸培养。
原想着给这怪树来次彻底改良,到时候好给王青衍整个釜底抽薪。
可惜试了上百次都没能成功。
直到百里策带回祖蛊,事情才有了新的转机。
可祖蛊效力他自己亲身试验过,实在霸道,不花时间调制一下,根本没多少人承受得住。
又因为这些年下来,很多人已经从骨子里畏惧王青衍,他才不得不利用百里氏布了这个“螳螂捕蝉局”。
王青衍的婚宴上,他和百里茗的那一折腾,成功让百里策成为被争夺算计的“蝉”。
一直不满王青衍的李掌事、舒城郡守,乃至百里三娘由此各自谋划,成为必死的“螳螂”。
就此,整个“螳螂捕蝉局”盘活。
受不了背叛算计,也不把所有人放眼里的王青衍继而顺水推舟,将自己作为局中“黄雀”。
陆缄则把自己归为“捕鸟人”的角色。
但依实力而言,现在的他,甚至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并不能速杀王青衍这只“黄雀”。
因而,他的最终目的是——
用事实告诉世人,朝生不可怕,王氏可杀。
这很重要。
非常重要。
哪怕不能完全消除朝生蛊患带来的恐惧,也绝对会为蛊化之地的百姓,自己站起来反抗王青衍埋下一粒种子。
但要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百里策这只“蝉”就不能死。
更不能让王青衍发现祖蛊在她那儿。
所以,他需要一个棋子,也就是崔元书,去代替那只被控制起来的“蝉”。
......
有数量惊人的蛊卫在手,只半月,王青衍就让临城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还特别拨了大批钱粮给她,让她继续去长顺大街的姻缘庙布施,说什么她既然信这个,就多施几个月。
行行行,埋汰她是吧?
但她更关心的是,“你哪来这么多钱和粮食?”
“我为什么不能有这么多钱粮?”王青衍反问。
“饥民入城,多少人家被洗劫一空,你怎么...”
王青衍不由得一乐,“哈.....”
“你啊,有时候真是糊涂的有些可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天下,穷的苦的,永远只有普通人。”
“......”百里策被他这几句话打得愣在原地。
他却明知故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真的担心我?”百里策略带讽刺地看着他。
“担心啊。”
担心她——
还有什么知交好友,是自己不知道的。
“没事”可不敢不舒服。
揽过她,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感觉还有些凉,王青衍就想把窗户关上。
“别关”
“起风了,万一着凉了可不好,明日暖和再开吧。”
“你现在是连我透口气的自由也要剥夺?”
王青衍的手停在窗户边上顿了顿......
等回过头来,神色总算正经多了,“我只是不希望你难受而已。”
不希望我难受?
笑死了,人都给你杀了,你给我说这?
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还能坐这儿?
“我也只是胸口闷,想透透气而已”但没关系,她可以解释。
听她这样说,王青衍眼中又氲起幽深的笑意......忽然靠近,俯身,按住,亲到百里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呼......”放开她后,自己也大喘气的胸廓剧烈起伏。
“你!”百里策直接毛了。
甩开他按在肩头的手,凳子往后一踢,冲起来就想给他一拳。
想想算了,又打不过。
望着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王青衍嚣张地挑了挑眉,“这才叫胸闷。”
拿下她紧紧攥着但其实没什么用的拳头,握在手里,放在心上,“你看,我们连心跳都是一样的。”
“你又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我的气。”
“......”说真的,她但凡脆弱一点,已经去跳楼了。
他却当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一般,要拉着她去修葺好的花园闲逛。
“我不想去。”
“那怎么行,你都快半个月没出门了,再待下去,闷坏了可怎么办~”
他语气轻快,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再说...我想去。”
奇怪,“你想去你就去啊。”
又没谁拦你~
回过头来看着她,王青衍从容且理所应当,“你可是说过,要时时刻刻和我待在一起的。”
深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气死了没人替。
“那去逛街吧。”
破花园有什么好逛。
“好,那换件厚一点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