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华琰眼帘半垂,望着跪在地面的嘉萝,眸色几经变幻。
嘉萝所说的话,是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如今听来竟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和太后在深宫里彼此怨怪了二十余年,身为始作俑者的先帝从未进入他们的视线,只因先帝处于尊位,他和太后无力抗争,而等他们拥有力量和权柄后,先帝早已死去。
罪魁祸首一生逍遥,他和太后却困在名为血脉的囚笼中,相互攻讦。
何其可笑。
封华琰很清楚,今日这番话除了嘉萝,不会再有人跟他说了。
没有人会像嘉萝一样敢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开解他。
封华琰心中五味杂陈,他弯下腰,将嘉萝扶了起来。
“你一心为我,我怎么可能怪你?”封华琰一瞬不瞬看着嘉萝。
嘉萝眸中含泪,“多谢陛下体谅。”
“是我该谢你才对,若没有你,我恐怕真的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封华琰道。
嘉萝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准备怎么做?”
封华琰沉吟片刻,道:“我会救出裴景,将他交还给太后,今后不管太后作何选择,我都不会插手。”
嘉萝嘴角勾起一抹笑,“陛下英明。”
封华琰笑着摇头,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嘉萝的额头。
两人牵着手,往昭华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翌日,封华琰以雷霆手段处置了王检的余党,从暗探手中救下了裴景。
他没有见裴景,命人把裴景送回了福康殿,并解除了太后的禁足。
没过多久,孔嬷嬷入勤政殿,称太后想见封华琰一面。
彼时封华琰正在批阅奏折,嘉萝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闻言,封华琰手下一顿,墨汁汇聚在笔端,凝成水滴状,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朕知道了。”过了很久,封华琰才开口。
“陛下,让臣妾陪您一起吧。”眼见封华琰放下笔,站起身,嘉萝出声道。
封华琰深深看了一眼嘉萝,“好。”
去往福康殿的路上,封华琰一直没有说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后,年幼时如此,如今亦然。
不论他是卑微还是尊贵,年幼还是年长,只要他和太后的心结不除,他们就做不成正常的母子。
他不知太后今日寻他所为何事,印象里,除了上一次对峙,他们母子再没有单独见过面。
“琰郎。”
封华琰的耳边忽然响起嘉萝的声音,感受到她担忧的目光和施加在手心的力道时,封华琰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如潮水般褪去,心慢慢变得安定。
他扯了扯唇角,冲嘉萝笑道:“我没事。”
说罢,他牵着嘉萝的手继续往前走,两人很快来到福康殿外。
封华琰脚步微顿,在福康殿外站立。
“陛下,臣妾想陪你一起进去。”嘉萝忽然开口。
封华琰侧目看她,沉默许久,方点了点头。
他握紧嘉萝的手,推开了殿门。
门内,是他至亲之人,亦是让他痛不能言之人。
他有种预感,他与太后过往所有的恩怨爱恨,都会在这一日有个了结。
封华琰稳了稳心神,迈步往大殿深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