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说了,早晨六点四十上班,六点刚过,走廊里便有人走来走去,走路的拖沓声,饭盒的叮咚声,林月赶紧爬起来。看看旁边的小妹睡得正香,几缕头发散在脸庞,稚气的脸上像浸了一层清油。
林月去洗漱,洗水台前挤满了人,厕所旁的人在排队。林月看着心想,要么早起,要么晚起,正赶高峰期。
林敬醒来后喊了声姐,没看到,她有点迷糊地望望门外,门口的人来去匆匆,她赶紧起床,把头发扎好。然后拿着洗涮的东西去洗涮。
一大早上,姐俩去外边买饭,一些卖大包的,油条的小贩在厂区外叫卖。林月买了两个包子,土豆馅的,林敬买了油饼,两人回去宿舍喝开水吃饭。
然后她们去集合,去分配车间。林月和林敬恰好分在一个车间。这个车间的女主任大约二十六七岁,微胖,白晳的脸庞常泛红晕,像过敏了一样,她头发微烫扎了个马尾,穿着很简单,休闲裤,白衬衫。
下班时,林月和林敬一起出门,看见第二个车间的女主任肤色白皙,透亮,嘴唇鲜艳,打扮时尚靓丽。
第三车间主任是那个中年的女人,黑,短发,花长裙,一脸的严厉,不耐烦。林月觉得幸好没分到那个车间。
刚开始几天,大家正常上下班,服装厂用的是电机器,很好用。林月他们干的活是一批出口的裤子,主任见林月会缝纫,让她压明线,就是牛仔裤裤腿边的明线,零点三的距离,林月干的很好,主任很满意。她很少说话,总是微微笑,林月想,好文雅的女人,她不穿裙装,不喜打扮,安静地站在那里。
林敬学起来慢些,林月有时教她,她像一个小孩子,依恋着林月。
过了一个星期,厂里下了通知,说是举行欢迎大会。欢迎新来的员工,大家有才艺的尽情展示。
林敬瞪着亮亮的眸子,“姐,我想唱歌。”
“好呀,你会唱谁的歌?”
“张雨生的歌。”
“给姐唱唱。”
林敬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刚才还嬉笑的同伴听见她的歌声都转过头望着她,她的脸有点绯红,却有一股自信。唱完后,大家鼓起掌。一致推荐她唱张雨生的歌。
林敬害羞又紧张地望着大家,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
同车来的女孩小玲说她有一条浅蓝色的长裙,林敬喜欢可以穿上。小岩说她有姐姐送她的口红和眉笔。一群女孩叽叽喳喳,都在为林敬出谋划策。
林敬的脸上笑意深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重视,被看见。“姐,我行吗?”
“行,肯定行。”林月望着她,鼓励她。
林敬开心又有点羞涩地笑着,她觉得和林月姐在一起好幸运,而且感觉很舒服和快乐。
“姐,你真好。”她拉着林月的手。
“你个傻丫头。”林月笑笑。
周末的下午,会场布置在三楼。下午五点,大家都到了会场。会场里叽叽喳喳,主席台上坐了几位领导,厂里的几个干部在忙碌,检查设备。
林敬换浅蓝色的长裙,扎了高高的马尾,脸上涂了粉,抹了口红,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众人,大家对她微笑。小岩递给她面镜子,镜中的女孩肤色白皙,青春靓丽。
她的自信心上来了。
大会开始了,主持人简单说了几句,厂长致辞欢迎新员工,然后是鼓舞的话。
接下来是才艺表演。林月没想到,有的人身怀绝技,舞蹈,唱歌样样在行,因为喜欢,她们敢于绽放青春的风采。
轮到林敬,起初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深呼吸一口,林月轻声说,人加油。
她站在舞台上,起初有点懵,当音乐响起,她一下子放松了,随着音乐地节奏,她越唱越放松。她看见月姐一直为她鼓舞。这一幕,成为她生命中感动的事。
此后的日子,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早晨七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六点开始加班,晚上十二点,休息半小时,厂门口有卖包子的,一些素馅的大包子,林月和妹妹各买两个,回去坐在机器旁吃。吃完喝口水又接着工作。
夜晚的灯光反射到台面上,又折射回来,刺得人的眼有些恍惚,林月揉揉酸涩的眼睛,又开始工作。有的时候线断了,她伏下身趴在机器旁,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刺目的灯光让她睁不开眼,困倦让她身心疲乏。
直到天空破晓,主管才说,五点了,大家回去休息两个小时,七点上班。
一群人站起来往外走,外面太阳刚刚升起,朝气蓬勃,爱怜地望着这群年轻人。
大家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有的买回早点吃些,有的什么也不吃。中午,她们聚在一起,商量着何日是出头之日。她们甚至怨恨职业介绍所的那个大骗子。
大家不满的情绪挂在脸上,那个中年女主管发现了。她许诺大家,只要好好干,干完这批活就放假三天,厂里安排车送回家。
这无疑打了兴奋剂,这些年龄十七八岁的女孩差不多是第一次出门,加上工作劳累,恨不得早早回到父母身边。
抱怨少了,自然效率提上来了。厂里的机器有的不好使,厂里的维修师傅大多三十多岁,穿着蓝色制服,穿梭在车间中。
林月看见旁边一位大姐姐,她烫着一头蓬松的红头发,扎着高马尾。她长的并不丑,神情有点孤傲,她的眼很大,像熊猫眼,林月觉得她眼大的有点突兀。不好看。她身材丰满,穿着也很性感。
她的机器老是出毛病,有个维修工走过来,他胖乎乎的,五官倒耐看,只要看见他,女人就伏在案旁陪他聊天,轻声细语,脉脉含情,那眼睛里蕴藏的两汪清水要溢出来。
林月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机器容易坏,她喜欢他,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家。他装作淡然的样子,享受着女人给的暧昧和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