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暖烘烘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然而,刘家的这场喜事却被“假团扇”搅和得好似一锅浆糊。
欢声笑语的热闹场景,此刻被剑拔弩张的气氛代替。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
待事情彻底尘埃落定,那个挑起这场争端的人,注定要遭受刘家人毫不留情的清算。
毕竟名门望族最为看重颜面,自家精心筹备的好好一场宴席,竟沦为他人的笑柄,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呵 —
谁惹出的祸端,谁就得承担相应的代价。
在外头吃流水席的百姓们,嘴里的饭菜越嚼越香,眼珠子都不舍得转一下,生怕错过里头的任何动静。
不少人端着饭碗,急匆匆地往墙根跑去,蹲下身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竖起耳朵,满心期待地捕捉着墙那边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这不,屁大的功夫,县老爷都来了,看那带着衙役风风火火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赴宴吃席的。
倒像是追捕凶手的。
“哎,婶子,你轻点吧唧嘴,俺都听不着里头的动静了。
“成,你听,听了给婶子说说。”
百姓们向来最爱看富户人家的热闹,在他们心里,那帮有钱人要是能打得头破血流,那才叫一个痛快舒坦呢。
一墙之隔,墙内的世界仿若另一个战场。
县令召来衙役,果断地直接吩咐他听从许毅的说法,一步一步地去核查此事。
“是!”
刘夫人也心急如焚,听到县令想要找木匠来查验,便不假思索地主动开口:“宅里养了木匠,我让丫鬟带你去找。” 说罢,她转身朝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许毅便见到了木匠。
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说祖辈都是木匠,也算是百年传承了。
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下,他动作娴熟、流利地拿起一柄团扇,“各位老爷,我需要砍开一小块,可行?”
外头的蜡光给分辨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
他自己能看明白,可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未必能瞧得懂。
还是亲眼所见,解释起来更方便些。
许毅十分了解他的想法,率先点了点头,语气干脆:“可以。”
与此同时,他把另一把真的檀木扇柄递了过去,补充道:“这个也一同看。”
工匠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他握着斧子,蹲在地上,手腕微微发力,斜斜地砍下一个缺口,瞬间,里头的木纹清晰地展露出来。
没有了蜡油的包裹,真扇子的檀香味瞬间弥漫开来,悠悠飘散。而那把假的,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骚木头味。
这味道一对比,都不用过多解释。各位老爷大多钟爱檀香木,平日里有的还把檀香木攒成珠子,放在手里把玩的。
丫鬟拖着两把团扇在各位老爷面前停留片刻,转了一圈。
“确实是假的。” 众位老爷纷纷点头,一脸认可地说道。可话锋一转,又接着说:“按照张小少爷的说法,确实存在作假售假的可能。”
他们虽然言辞不像方才那般犀利尖锐,可眼神里依旧满是怀疑。
张毅方才说得振振有词,毕竟从富足优渥到穷困潦倒的日子,确实叫人难以忍受,在这种巨大的落差下,抓住所谓的发财机会,走上歪路,似乎也并非毫无可能。
张振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挪到了人群的大后方,和周春花并肩站在一起。周春花不停地在他耳边絮叨:“毅儿都亲眼看见了,哪能有假!老爷,要不你去劝劝他,让他承认算了,拖得越久,一会就越难堪。”
周春花从前最喜欢许毅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不管外人如何夸赞,他总是神色淡然,而后礼貌地微笑道谢。那时,各位夫人对许毅的夸奖,可真让她觉得脸上有光,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可后来,许毅回到乡下,整整两年,不停地跑来纠缠,这让她越来越厌烦,连句好话都不愿再对他说,满心觉得他和那些乡下的泥腿子混在一起,学坏了。
可如今,他又恢复了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这却让她浑身好似扎进了无数尖刺,刺得心里揪揪地疼。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对许毅的恨铁不成钢。
只希望许毅赶紧承认错误,把这场闹剧尽快结束,省得自己也跟着丢人现眼。
不然,叫外人一看,还以为自家没把孩子教育好呢。
张毅听着亲娘的话,冲着许毅哼笑一声:“许毅,你就承认了吧,做错了事就要有面对的勇气,不然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去探铺面消息的衙役从外头疾步跑来,腰间的挎刀摆动,吓得张毅脸都绿了,瞬间闭嘴。
他怕刀。
是刀就怕。
从乡下时候偷看寡妇洗澡,叫寡妇家男娃提着菜刀从山下撵到山上,躲了一宿才敢回家门。
从那以后,他就对各种刀具有阴影。
张毅的声音戛然而止,衙役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老爷,铺面在张毅名下,据师爷说,当日来买铺子那人又矮又粗,还说自己是富商的儿子,家里有的是银钱,别瞧不起他。”
衙役满脸认真,神色严肃,随后双手呈上账本。
上头除了人名,还有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字,和他口中念的内容丝毫不差。
衙役说的内容太过离谱荒诞,各位平日里见多识广的老爷们不禁咂舌惊叹,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办契的时候,还得炫耀自己的爹。
而且,售假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
话中的内容格外详细,众人的目光逐渐锁定在张毅身上,满是探究。
“.....”
张毅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慌乱。
当时去办契的时候,小厮提醒他不该用本人的名字,万一查出来不好脱身。
可被他狠狠骂了回去。
他在乡下穷怕了,许毅和他无亲无故都能占了他十五年的好日子。
这铺子要是写别人名,万一占了去咋整。
不成。
他狠狠剜了小厮一眼,心里窝着那股气,见到师爷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秃噜出来,他得叫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好好知道自己的地位。
他爹可是富商,他是富少爷。
若是平时师爷听听就算了,可那天瞧着他昂首挺胸的像个大公鸡,怪好笑的,反正闲来无事,便记在上面。
张毅不知道这些。
他就是知道怕也不会在意。
当时他信心满满,就算王母娘娘下凡也看不出真假。
万万没想到许毅这么恶毒,这是故意设计他呢。
此时,见众人都紧紧盯着自己,他终于慌了神,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神惊恐地看向张振海,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爹,你给我做主,肯定是有人顶替我。”
张振海还未开口说话,许毅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与从容,不紧不慢地开腔道:“张少爷,就你这身材,想顶替你还是有点难度的。”
“那是…… 那是假的,污蔑我。” 张毅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可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哦。懂了。” 许毅干脆利落地把头转向县老爷,神色坦然,“老爷还是把师爷叫来辨认吧,若真是误会,可就冤枉张少爷了。”
县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滴是滴,本官不能误会任何一个良民。” 说罢,他朝着衙役招了招手,“传本官的令,叫师爷来一趟。”
张毅心里猛地一哆嗦,额头青筋暴起,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屈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你……” 他刚想开口反驳,可看着远去的衙役,想到师爷一来,事情恐怕就要彻底败露,他愈发慌神,“爹,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周春花,“娘,我们去查,我们这就回家排查。”
张振海原本还对他抱有几分信任,可此时看着张毅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一直教育张毅,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占理就不用慌张。
可此时的张毅,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慌乱。
这个狗东西,不能真是他干的吧!
张振海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从前那些交好的同僚和富户们,此刻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目光里有怀疑,有惊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张振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待不下去了。
得走!他心里一横,咬了咬牙,穿过人群,朝着张毅身边走去。
张毅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刚要扯动嘴角露出笑容。
“啪 ——”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响起,直接打得张毅眼冒金星,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