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苦心孤诣,要酿造出最好的酒水时。
天香坊的姐姐,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位管家,最近常出现在天香坊,偶尔点一壶便宜的酒,一喝就是整个下午,天香坊的花魁姐姐,感觉到奇怪:
“瞧这人也不像没钱的,怎这般吝啬”?
直到某天,他扶着一个踉踉跄跄的中年男人,离开其中一位姐姐的卧室,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个看门的,真正的主子,是这位玩嗨了,没能合拢腿的中年人。
花魁姐姐眯着狭长的丹凤眼,顾盼神飞,纤纤玉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像是情人心中的一滴血,我生怕她一时八卦上了兴头,用那尖尖的指甲戳我脑门。
她促狭的笑:
“你猜猜,你们那位扶醉而归,能劳动你们要找的那位管家大驾之人是谁”?
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天香坊,一时被花魁姐姐的美貌迷得上了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呆了。
她身上香香的,指甲长长的,皮肤白白的。
像是一只披着红绸子的山野妖精。
郑知南轻轻咳嗽两声,示意我回神。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猜到:
“总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文先生,想必,那中年男人是文先生很重要的人,譬如,他侄子”?
原本,我想说,这位中年男人会不会是文先生他儿子?
但还是理智的把话咽下去,不至于吧,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在叔公口中,那个老谋深算,在朝堂叱咤风云的文先生,能有这么磕碜的儿子?
“不、不、不”。
花魁姐姐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笑得眼睛弯弯:
“听过一句话没?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
有道理,那位文先生若一心扑在仕途上,门上遍及朝野极有可能忽略了家庭关系。
后来我真正认识了文先生这位儿子,忽然有些羡慕他,我恍惚间想起几年前,爹爹把我抱在膝盖上,念的那句诗:
“唯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只是,文先生每回见了这儿子,一向儒雅可亲的文老先生,总是吹胡子瞪眼,白眼翻上天。
心道:“没眼看,真心没眼看”。
花魁姐姐和郑伯母,是忘年交,好姐妹,向来对郑知南母子多有照顾。
她道:
“我不管你们要找所谓的文先生是谁,下次那管家来时,机会给你们了,能不能把握好是你的事,只一件,不许砸了姐妹们的饭碗”。
……。
就当我们全心全意要天香坊,好好结识一下这位管家时,长安和冯奶奶终于找到了住所,距离我们不太远,租金也便宜。
冯奶奶生性不爱麻烦旁人,这次在我们这住了小半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长安搬出去的第一个月,我和郑知南忙着酿酒。
长安给的那几张方子,最短的周期也得2个月,所以前期我准备先酿个10坛子,埋在地下,刚刚过了寒冬,等下一个春暖花开日,酒就该出酿好了。
长安搬出去的第二个月,我才意识到,院子里少了两个人。
果然是忙糊涂了,我忙着把他的被褥收拾一下,因为到了夏天,我就该自己住书房了,结果在书房里,见到了长安搬走之前,给我准备的礼物。
一封信,和两串长毛的糖葫芦。
信上寥寥几句话:
“这是我攒钱买的,拙妹妹记得偷偷吃,别给南哥哥撞见,这段日子,谢谢你对我们祖孙的照顾”。
我大感失落,一连几天心情都很低落,不只是为搬走的长安,还是为那两串长毛的糖葫芦。
长安搬出去的第三个月。
出事了!
……。
这天,我总感觉胸口闷闷的,不知被什么压住。
郑知南让我别想太多。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
“等再过一个月,酒就可以起封了,到时候我们也给长安和冯奶奶送一坛子呗”。
郑知南点点头:
“前几日,听说冯奶奶在筹一笔钱,准备盘一个小铺子,把生意重新经营起来”。
忽然,郑知南话锋一转:
“你很喜欢他”?
我学着他的样子,认真点点头:
“自然是喜欢,我常常想,若我爹爹没出事,我早就当姐姐了,我心目中的弟弟就该像长安哥哥那样”。
我埋头,到鸡窝里把新下的那几只蛋,乐呵呵捡起来,正当我转身准备进厨房时。
冯奶奶来了。
我刚要炫耀:
“冯奶奶,你教我扮的鸡饲料,果然这蛋……”
还没说完,我注意到冯奶奶脸色不对劲。她呼吸急促,额头全是汗,脸色难看嘴唇发白,像是血色早已褪尽。
“南儿,你母亲在家吗”?
冯奶奶声音都在颤抖,手一直在哆嗦。
“发生什么了”?
我和郑知南异口同声。
然后,赶紧拉着冯奶奶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冯奶奶支支吾吾,紧张得直冒汗,她重复问道:
“你娘在家吗”?
我拍着冯奶奶的后背,让她慢慢先把气喘匀,强调:
“有什么是和郑知南说也一样”。
其实,我的心在下坠,似乎朝着某处深渊下坠,似乎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狠狠攥住,冯奶奶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长安人呢。
冯奶奶艰难地开口,但眼睛一直不敢直视我们:
“我”。
“我想,我想问你们”。
“你们,借点钱,你们,方,方便方便”。
郑知南同我对视了一眼,眼睛雪亮,直视着冯奶奶:
“是长安出什么事了吗?到底怎么了,钱,我去给你们筹,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冯奶奶忽然找到了主心骨般,枯瘦的手,一把抓住郑知南的胳膊:
“我实在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安儿,安儿被卖到南风馆去了”。
郑知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凝固了。
我虽不知南风馆是什么地方,但见到郑知南这副模样,心也跟着揪起来。
“需要多少钱”。
眼下,问原因已经不重要了,赶紧先把人从南风馆赎出来才行。
冯奶奶双肩颤抖,眼眶红肿:
“500两,今日去赎时500两,明日便是600两,我不该让安儿一个人出门的,我就知道,都是我的错,当年,乐儿就是这么失踪的”。
500两,对于从前的我来讲,区区九牛一毛,偏偏如今于我而言,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郑知南抬腿就走,准备出门筹钱。
我知道,郑伯母在花楼有不少好友,只是朋友间凡是涉及银钱,味道就变了。
我赶紧拉住他,因为我忽然想起,哪里可以迅速弄来这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