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起见,崔远扬没有将长平王府的绣娘传到悬镜司,而是跟郑写意一起回到了王府。
虽说罗慧婉判断从王府卖出去的绣品是来自于专业的绣娘,但万一她判断错误了,其实绣品来自于王府中某个技艺高超的丫鬟或嬷嬷,那只是传唤绣娘岂不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于是崔远扬堂而皇之地跟着郑写意一起进入了王府。
这让最近本就在府中传开的关于郡主殿下最新看上的目标,是名声不相伯仲,同样垫底的崔小侯爷的传闻,越演越烈。前几天大半夜的,这个崔小侯爷把郡主拐跑,还说什么是出去查案,这一跑就是一天一夜,虽说有同行的落霞落秋作证,他们确实是去查案了,但那两人是郡主殿下的心腹,他们的话不能完全当真。什么能当真?当然是眼见为实。
于是乎,长平王府的人擦亮了眼睛,手捧着瓜子,从各个角落,全方位地追随着崔远扬跟着郑写意一起进府的轨迹动向,和身边人形成了严密的情报网。
当绣娘们正从走廊边窥视崔远扬和郑写意,却接到了主子的召唤时,她们手中的瓜子,一下就不香了。
王府的绣娘共有五位,其中上了年纪的有一位,老绣娘眼睛已经花了,手也抖了,刺绣已经不再适合,若是在其他绣楼中,即便是锦绣坊大抵也已经被扫地出门,但王爷念她在王府中干了一辈子,已经与王府的家仆无异,便留了她在府中养老。
五位绣娘一起站在了郑写意面前,心中警铃大作,郡主殿下从来没有一起召唤过她们五个人,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谁要遭殃。
可是郡主召唤便召唤吧,为啥这个崔家的小侯爷也在啊,而且看郡主的表情还算平静,似乎也没有发狠准备要惩治谁,联想一下近几日府中沸沸扬扬的传言,几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难道说,是郡主要让她们给这位崔小侯爷做衣服?
这么一想,紧张的几人稍稍放松了下来。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乐章端着那双绣鞋站到了五人面前,就听郑写意说道。
“今日让你们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辨认一下这双绣鞋,是出自谁的手艺?”
郡主发话了,五人立刻围了上去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绣娘有些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回殿下,是,是奴婢。”
郑写意和崔远扬一听,立刻把视线集中到了这名绣娘的身上。
“没看错?”郑写意再次强调,“这双鞋真是你做的?”
这名绣娘姓李,虽然还不到养老的地步,但也是个王府的老人了,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奴婢做的。”
“是做出来卖给谁,还是送给谁了?”
李绣娘听到郑写意这句卖给谁了,心里有些慌,生怕闲暇时间里做的绣品往外卖这件事被主家给知道了,赶紧说道:“这鞋子是受人之托做的,并没有往外卖。”
“谁?谁让你做的。”
李绣娘本有些犹豫,可稍稍抬头一看,见郑写意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心头一慌,立刻说道:“是蒋管家。”
“蒋管家?”
“正是。”
“什么时候给她做的?”
李绣娘想了想:“大概,两个月前。”
郑写意砖头吩咐落霞道:“让蒋管家来见我。”
“是。”
落霞快速出门去了。
郑写意看了看依旧有些战战兢兢的绣娘们,吩咐道:“你们先行退下。”
绣娘们一听,如释重负,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退了下去。做绣鞋的李绣娘本见郑写意没有追求往外卖绣品之事,却又听到她让人去请蒋管家,提起来的心脏继续七上八下着。
长平王妃早逝,长平王府中也没有侧妃,郑卫廷也没有领别的姬妾回家,相比于其他皇亲国戚家,甚至普通官宦人家,长平王府的后宅都要清静许多,说是皇城独一份也不为过。
但也正因如此,偌大个王府的后宅没人管理,原本王府中馈郑卫廷是想让郑写意懂事后让她打理,可她偏偏长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样子,中馈即便交到她手上,她也管不了。更何况眼看她追求裴少鸿和沈青放时,那一掷千金的豪爽劲,老王爷不由担心中馈交到她手上之后,不出半月就被败光了。
于是即便郑写意已经及笄,郑卫廷也没将王府中馈交到她手上,依然沿用之前中馈的管理之法,由府中四大管家联合管理,他们中有长平王的心腹,也有郑写意亲娘长平王妃的陪嫁嬷嬷,四人之间既相互牵制又共同合作。
蒋管家便是王府四大管家之一。
蒋管家本就是负责后宅的管理人员,来的速度很快。
“老奴参见郡主,见过侯爷。”蒋管家对郑写意恭恭敬敬,对着崔远扬就有了几分倨傲,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堂堂一个王府的管家,对着你一个侯府爵爷,自然没那么谦卑。
“不知殿下找老奴过来,有何吩咐?”
郑写意没跟看上去很是精明的蒋管家扭扭捏捏,直接进入了正题:“不知蒋管家是否认得这双绣鞋?”
乐章再次把装着绣鞋的托盘端到蒋管家面前。
蒋管家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眼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暗芒,摇摇头:“没见过。”
郑写意正色道:“你可看清楚了。”
蒋管家表情不变:“确实没见过。”
崔远扬看了蒋管家一眼,落霞等郑写意房中的丫鬟和乐章,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郑写意站起身来,走到蒋管家面前,说道:“蒋管家,你是王府的老人了,你看着我长大,应该了解我的脾性,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说谎了。”
蒋管家眸光快速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再次稳定下来:“回郡主话,老奴句句实话。”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直接让你来见,而不是找吴管家、曹管家他们。”郑写意盯着蒋管家,“自然是已经掌握了这双绣鞋就是属于你的的证据。”
听到郑写意这么说,蒋管家似乎终于记起做这双鞋子的绣娘就在府上,她继续狡辩也没有意义,于是再次看了看绣鞋,昂头说道:“这鞋子,似乎确实有些眼熟,但老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它了,许是被哪个不长眼的贼人给偷走了。”
郑写意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是说这鞋子遗失了?”
“郡主英明。”
“你是指王府的守卫不行?”郑写意故意说道。
蒋管家微微一怔:“老奴并没有这个意思。”
“但你的东西在王府丢了。”
“并不是在王府丢的。”蒋管家顺口接了一句。
“那是在何处丢的?”
蒋管家怔了怔:“是有一次出门办事之时。”
“哪一次?”郑写意步步紧逼。
“两个月前,下锦州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