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人口买卖，其价格不仅受被卖者的相貌、技能、年龄影响，同样也受市场经济的大环境调控。
本来正常年景下，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大约值四到十两银子，长得好看些的，甚至有二十两往上的，若是能歌善舞，长得面目姣好的，身价达到几百两的也不是没有。
但若是遇到天灾人祸，丫头的价格甚至能低到白送。
原因也简单，有些父母不忍心见儿女饿死，卖出去也是找个好些的人家混口饭吃，否则最惨烈的情况便是易子而食。
当然现在广城的情况还不至于惨到那份上，但丫头的市场价格已经开始腰斩。
老汉见不远处的姑娘已经跌到四两银，急急跑来拽住杨四狗，“客人，你若是中意我丫头的话，那就……就六两，你把她买了吧。”
常巧之不知道杨四狗为啥要买丫头，道：“如果你要买丫头侍候生活起居，可以买便宜一些的，可若是只想做善事，我劝你不要做，主要是你也做不过来。”
天下的不幸人何其多，不说别的，但在城墙脚下便有几十位头插草标的姑娘，就算再有钱也救不了这么多呢。
杨四狗一脸纠结，他虽然可怜，但当初爹娘推他入河时，尚存一丝慈爱，或许心底里认为一家子去阴间团圆，总好过独留他一人在世上受苦。
这种爱虽然自私，但杨四狗却挺能理解的，他也听过有娘亲照顾痴儿半辈子，临死前却把孩子狠心杀了，难道她不爱孩子吗？
可这个姑娘就比他可怜多了，都这么大了竟然连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她爹娘根本就不爱她，只想将她当货物一样卖掉。
杨四狗打人群里第一眼就相中这个姑娘，“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救这一个。”
常巧之小声道：“也得看小姑娘想不想被你救，万一人家心气高，宁愿被大户人家买去当通房丫头呢。”
杨四狗回头看去，见小姑娘正努力把衣服往下扯，以遮住羞处，“那我过去问问。”
常巧之则拦住老汉，连声问道：“你老家住哪儿啊？可还有别的儿女？家中有几亩地，身体怎么样？……”
老汉见他俩是一起的，很想做成这笔生意，便将家中情况详细说了，总之也是个很典型的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人家。
家中的孩子与其说是被他养大的，倒不如说是死剩下的，反正生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就是往锅里多加一瓢水的事，孩子能不能吃饱、穿暖全然管不了。
不过能在这样的家庭中活下来，足以说明小姑娘的体质还不错。
这边老汉絮絮叨叨地抹泪诉苦，那边杨四狗蹲在她身边，小声问道：“姑娘，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虽然我也很穷，但至少有饭吃、有衣穿。”
小姑娘怯生生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蚊子似地哼哼，“那你会拿棍子打人吗？”
“不会，保证不会！”
小姑娘想了想，觉得自己毕竟是货物，还是应该说一些推销的话，“我吃得不多，也会洗衣做饭，你看成吗？”
“成，那你跟我一块儿回家。”
“好！”小姑娘站起来，那衣服太短就有些遮不住，她局促不安地夹紧双腿，杨四狗立马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牵着小姑娘的手，对老汉道：“咱们去签卖身契吧。”
老汉见姑娘卖出去，又是高兴，又是伤心，“丫头啊，以后要好好地听主子话啊！也别怪爹，是爹没本事！”
姑娘估计跟老汉的关系不太好，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签卖身契需要牙人，杨四狗找到一处牙行，付了一笔中人费，请人写下一份卖身文书，而后老汉、小丫头都在契书按了手印。
老汉接过杨四狗给的六两银子，又是一阵老泪纵横，踉跄着出了城。
杨四狗对小姑娘说道：“你以后就叫萱草吧，萱草忘忧。”而后带着她去成衣铺买了几件新衣服。
常巧之在旁边笑了，这家伙肚里有些墨水了，看来最近没少读书。
回到“常记商号”库房，两人将货一一卸下，萱草在院里转了一圈，却发现没有灶台，“少爷，厨房在哪，奴婢怎么做饭？”
杨四狗笑道：“你叫我四哥就是，一会儿我们到外面买一些来吃，不用做饭呢。”
啊？原来不用做饭啊，她急了，“四哥，那井台在哪儿？奴婢去洗衣服。”
“这里也没井台，暂时也没衣服要洗，”杨四狗见她不自在，柔声道：“一会儿我们要出去交货，你就在家里喂骡马吧。”
常巧之到外面的小店买了些饭菜，用食盒提了过来，“先吃饭吧，不着急干活。”
小姑娘虽说已九岁，但细胳脯细腿的，显得脑袋特别大，常巧之也不忍心给她安排啥活计，不过家里多出一个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看家护院。
常巧之将手里的货全部出掉后，还有一两天装货的空闲时间，便抽空带了些料子、糕点去了趟柳家。
柳家后院，常巧之见到已经胖了一圈的常大丫，她眉头紧皱，感觉每一次来，大姐都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吓，“你这是怀双胎啦？”
常大丫一脸幸福地摸着肚子，“官人知道我有喜后，特地让人设了小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常巧之怎么不知道大姐竟然还有如此恋爱脑的一面呢，孕中期都这么胖了，到了孕晚期岂不是要难产。
也不知又是哪位妾室给柳大官人吹得枕头风，这是打着关爱的名义，行杀人毒计啊。
常巧之不禁忧虑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怀上了啦？”
“嗯！”常大丫不好意思道：“做小妾的天天都要给主母晨昏定省，肚子太大瞒不住了，官人还疼惜我呢，免了我的请安、侍候。”
“大姐啊，你该忌口了，再这样胖下去，生的时候可无比艰难啊。”
“我也没吃多少，就是吃了一些糕点啊。”
常巧之看着自己提来的一篮子甜点，立马快手快脚抢了过来，“以后不许吃甜食，水果也少吃，饭也要少吃……”
常大丫愕然，“那我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