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好多产业的掌控在苏氏手中,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苏氏以陈郡谢氏的名义,开了好多铺子,这些铺子营收富可敌国。
陈郡谢氏各地族人,一边帮她看铺子,一边沾光,也分到了不少好处,人人穿金戴银的。
可以说,大晋各大士族里面,陈郡谢氏目前是最富有的士族了。
谢氏的族人们都知晓苏氏这号人,苏氏走到哪儿都受族人爱戴,不仅是出自于谢司徒的面子,更是对她个人魅力的尊敬。
谢茵乖巧跟在阿耶阿母身后,听着父母二人谈及族长夫人母女,小女郎眼睛一转,回忆起刚刚所见。
族长母女二人样貌、气质、举止与衣着,皆是她生平所见过最为出色的,原来便是族长夫人,洛阳里的好多商铺都是她开的,好厉害啊,谢茵忍不住想更亲近些。
另一边,谢钟情踏入院子之后,实在撑不住了,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她先是茵席上坐下上稍作歇息,不一会儿,芙儿按照吩咐命人将浴水备好,服侍着谢钟情褪去衣物,步入浴桶之中,温暖的水流包裹住全身,仿佛洗去了一路上的疲惫与尘埃。
待沐浴结束,芙儿又赶忙为谢钟情拿来干净整洁的衣裳,仔细地帮她穿戴整齐。
随后,谢钟情简单用了些点心填填肚子,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实在怪不得谢钟情如此贪睡,她乘坐马车长途跋涉而来,路途颠簸摇晃,任谁都觉得疲惫。
翌日,谢钟情起来梳洗打扮,一番收拾过后,一个容光焕发的美貌女子出现在镜前,她外面一件月白色半臂,荷叶边上绣满珍珠,内里是素色广袖襦裙,下搭月白色垂髾,内里是素色杂裾,梳着飞仙髻,搭配银色发簪和玉饰。
这时,一名仆人前来邀请谢钟情前去赴宴,谢逐特意为她们母女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接风宴。
谢钟情起身,跟随仆人款款来到宴会大厅,见苏氏与谢逐正端坐在上首位置,而自己则被安排在了阿母的下侧座位。
她入座后抬起眼眸环顾四周,发现宴会上聚集了上百人之多,昨日没到场的,今日全都来了,这些人皆是在洛阳的谢氏族人,场面颇为壮观。
忽地,谢钟情的目光在女席上定格,注意到那里有一位年纪约摸十四五岁的女郎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女郎生得清秀可人,肌肤白皙,双眸明亮如星,当察觉到谢钟情的视线投来时,她立刻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似三月桃花般娇美。
谢钟情见状,也很有礼貌地回以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回应竟让那女郎笑得愈发开心起来,一双眼睛更是亮闪闪地紧盯着谢钟情,似乎对她充满了好奇和喜爱之情。
谢钟情暗道,还真是个纯真的小姑子,看样子很喜欢自己。
其实,在谢钟情打量众人之时,众人也在打量着她们母女。
其中不乏年轻的郎君们,当这位传说中的族长嫡女现身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少年轻郎君看这云鬓花颜的女郎,先是微微惊讶,随后心中一阵欢喜:嘿,这么漂亮的女郎,竟是他们谢氏的,真是太给谢氏长脸了!
随着人员陆续到齐,宴会正式开始。
一时间,宴会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人们相互寒暄着,推杯换盏之间,气氛愈发融洽。
这时,有位年轻的族人端起酒杯,满脸笑容地朝着苏氏走去,言辞间充满了对苏氏的钦佩之情:“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在下先干为敬!”
坐在一旁的谢钟情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阿母,在她的印象当中,阿母向来很少饮酒。
果不其然,面对年轻族人的热情敬酒,苏氏只是微微一笑,淡淡推辞道:“贤侄的好意,我已心领,实在抱歉,我不胜酒力,还是以茶代酒吧。”
说着,苏氏轻轻举起手中的茶杯,向那位年轻族人示意了一下。
那年轻族人见状,连忙点头称是,举杯笑道:“当然,当然,夫人请便。能与您说上几句话,已经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了。”
毕竟,对于他来说,能够得到苏氏的回应,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交谈,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敬完,谢贤也酒樽起身,朗声道:“久闻伯母美名,正是您的大义,为我们谢氏带来了多少美名,贤在此敬您!”
言罢,他一饮而尽,苏氏也抿了口茶回礼。
谢贤说的没错,苏氏经商获得的钱财,好多都拿来救济穷苦之人,并且还下令,让自己分布在大晋各地的商铺也多行义事,她这一善举,谢氏在大晋的名望中是所有士族门阀中最高的。
谢氏族人走到哪儿,都广受尊敬。
自然,族人也对这位族长夫人更为敬爱。
谢钟情瞧着众人对阿母此般恭敬,她心里也与有荣焉。
敬完酒后,众人又继续欢声笑语起来。而话题始终围绕着苏氏母女展开,各种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仿佛要将这母女二人捧到天上去似的。
这种场面,谢钟情儿时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时间一长,听得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宴会结束,好些个小姑子都过来与谢钟情攀谈,谢茵便是其一。
大晋律法女子十七前必须嫁人,谢钟情十八的年龄,是在场所有女郎中年纪最大的了,因为超过十七的都已嫁人了,不在府上。
一堆小姑子围着她“姐姐”“姐姐”的叫,谢钟情脸上挂着温柔地笑,听她们一个个问东问西,自己一一作答。
“钟情姐姐,我是谢茵,家父乃刺史谢逐。”
“姐姐,我是谢琪,家父为刺史之弟谢晋。”
“我叫谢春华,她是谢秋实,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钟情姐姐,建康那边好玩吗?有什么好吃的吗?”
“钟情姐姐,听说庾氏欺负我们谢氏,庾五郎负了你,后来你嫁人琅琊王氏后,他悔不当初,是真的嘛?”
“不止,说是庾五郎都不知晓钟情姐姐与他退婚了,等打仗回来才发现姐姐另嫁了。”
“对对对。”
小姑子们年岁小,叽叽喳喳的满怀好奇地看向谢钟情。
谢钟情无奈一笑,道:“建康好不好玩我不好说,但是好吃的吧,大多都是出自我阿母之手,谢氏在这边的铺子,应该也有食肆酒楼,那些都是阿母研究出来的,好不好吃,你们应该尝过才是。”
“我尝过!可好吃了,夫人果真厉害!”谢茵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谢钟情继续道:“至于颍川庾氏,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不过那都过去了,何况他们自己也遭了报应。”
“报应?什么报应呀?”谢茵几个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满的好奇八卦之色。
谢钟情只好将庾太尉和庾四郎被下绝嗣药的事简单说了,几个小姐妹一听,纷纷叫好啊!
“善,大善!苍天有眼呐,敢欺负我们陈郡谢氏,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然也,还真是活该了,谁让他们欺负谢氏。”
小姑子们一脸义愤填膺,纷纷为谢钟情打抱不平。
谢钟情见她们这般,心里也暖洋洋的。
散会之时,苏氏把准备好的礼物,分给每个人,众人拿到东西,自然又是好一番感谢。
宴会结束,谢钟情与阿母回到院落。
屋内的陈设尽显典雅之韵,一座精致的香炉正散发着袅袅沉香,那淡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在屋角处,一只铜盆里放置着晶莹剔透的冰块,这些冰块乃是用来降暑的,使得屋内的温度相较于外界要凉爽许多。
而在房间中央,坐榻上有一张雕花案几,上摆放着套精美的茶具。
此时,一对姿容出色的母女正相对而坐。
那位女郎身姿曼妙,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慵懒,只见她随意地跪在母亲对面,整个人趴在矮几上,毫无贵女应有的端庄仪态。
苏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知晓女儿近日颇为疲倦,所以并未对她如此不得体的举动加以苛责。
母女二人静静独处了好一会儿,忽然,屋外传来了锦妪恭敬的声音:“女君,女郎,李闵来了。”
苏氏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唯。”锦妪应了一声。
听闻此言,原本懒散趴伏在矮几上的谢钟情瞬间坐直了身子,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发髻,眨眼间便恢复成了一位端庄优雅的贵女姿态。
李闵......
当这个名字传入耳中的时候,谢钟情不禁微微一怔,脑海中开始努力回忆起关于这个人的点点滴滴。
想了片刻之后,她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到过这名字了。
记忆中,这位李闵是阿母早年在流民群中救下的一个可怜男童,当时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饿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被救之后,李闵为报救命之恩,自愿留在母亲身边为奴,并一直跟随在阿母身旁,尽心尽力地为她做事。
起初,他只是帮忙做一些杂活,跑跑腿什么的,后来阿母偶然发现他在算术方面颇具天赋,便开始有意培养他管理账目。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闵逐渐成长,能力也越来越强。
最终,阿母放心将自家在洛阳的铺子交给他去打理,成为这边铺子的总管,与在这边的谢氏族人一起经营商铺。
正想着,一个年轻郎君已掀帘走了进来,恭敬道:“仆拜见女君,女郎!”
听到男子的声音,谢钟情回头,见一个姿容出色的年轻郎君站在面前。
男子面容清俊,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明亮,带着恭敬之意,一身青色广袖衣衫穿在他身上,多了几分恬淡文雅之气。
观他发髻,墨发高束,头戴玉冠,是为成年男子的打扮。
也是,记忆里,李闵似乎比她大七八岁来着。
唔,与记忆里的小少年差别好大,她都不敢认了。
这时,苏氏淡声道:“李管事来了,请坐吧。”
“多谢女君。”
李闵在二人下方缓缓入座,刚坐稳便敏锐地察觉到有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悄悄抬起头来,视线与那道目光交汇的瞬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艳之情。
只见眼前的女郎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
女郎......
原来这女郎已长到如此年纪......
记忆中的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小姑子,如今却出落得这般美丽动人,真可谓是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啊!
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佳人,李闵又想起了那个负心薄幸的庾五郎,心中暗骂道:那庾五郎可真是瞎了狗眼,敢辜负这般美好的女郎,如今后悔莫及也是他咎由自取,纯属活该!
李闵坐定后,苏氏开口询问起商铺的经营状况,李闵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将店铺的情况一五一十向苏氏禀报。
不仅如此,他还回头示意身后的小仆从怀中取出账目,恭恭敬敬地递给苏氏,请她过目查看。
苏氏接过账目后仔细翻阅起来,每一页都看得极为认真,待看完之后,她转手将账目交到了身旁的谢钟情手中,并轻声说道:“钟情,你也看看吧,多了解一下咱家铺子的情况总是好的。”
谢钟情点头应下,伸手接过账目,细细浏览起来。
当她看到铺子的营收明细时,发现其中占比最大的果然如她所料是食肆。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人们对于美食的追求可是永无止境的,因此在吃食方面做生意自然最为赚钱。
而除了食肆之外,剩下的营收大头便是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女性用品了。
而赚来的这些钱用途有三部分,一部分是族人分红,一部分是用于救济,剩下的转交给本家,归于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