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老爷虽然心里头焦急,但见季回安这副不尊不敬的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做老子的要见儿子一面,三催四请的还见不到。非得我亲自来才成。”
“本朝向来重孝尊老,若非是我包容你,你早就被御史台的言官给撕了。”
季回安听了季大老爷的话不为所动,也不欲与他争辩。
只走到茶案前,替季大老爷斟了一盏茶,淡淡道:“父亲前来,当是为了慎王一事吧。”
季大老爷虽有心摆一摆当爹的谱,却听季回安直接谈到慎王,便也忍不住。
焦虑道:“回安你看为父该如何是好?”
“我早与父亲说过,不该站队。”季回安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季大老爷被儿子责备,老脸有些挂不住。
“为父也是为着季家着想,皇长孙出生后,慎王风头一时无两。谁知道竟然衰败的如此之快。”
季大老爷撇了撇胡须,暗叹自己运道差。
“我只问一句,茶税案,父亲可曾参与?”季回安盯着季大老爷的脸,沉声问道。
季大老爷忙摆了摆手:“断断没有。”
这案子京都里头能有资格参与的皆是慎王的嫡系。
如他这等半路投诚,还不大彻底的,是没有机会参与的。
季回安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理了理衣袖,“那父亲便无需害怕。”
“可,慎王万一将为父也扯下水,该如何是好?”这是季大老爷最担心的地方。
他作为大理寺卿,自然明白此案严重程度。
明日慎王若是胡乱攀咬,扯上季家,岂非惹一身骚。
季回安将季大老爷茶盏里头冷了的茶倒掉,复又替他斟到八分满。
“不如何,父亲什么都不必做。明日只管上朝就是。”
季大老爷面容浮现犹豫之色,“你确定?”
“父亲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去问问信得过的人。”季回安倒是无所谓。
季大老爷瞅着季回安泰然自若的样子,一颗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头。
罢了,他唯有信他儿子。
虽然季回安对他不大恭敬,但不管如何,他不会任由季家被人抹黑。
季大老爷得了准话,便也不再那般烦躁。
反倒是端起茶盏品起茶来,“不错。”
他儿子这儿的茶比他喝的好多了,一闻就知道是御赐的。
季大老爷越看季回安越不解。
他不明白他这个儿子怎么就入了昭明帝的眼。
但想想季回安是由他祖父亲自教导,向来行事老辣,又事事周全,便也没有什么怀疑。
只可惜他自季回安五岁起,就难以在他面前立威严。
随即又想到下人打听到的消息,季大老爷清了清嗓子。
板起脸,说道:“听说你带了个孤女回府?”
“是又如何?”季回安的声音透露出冷淡。
季大老爷冷哼一声,“你是什么身份?季家少主!一个孤女,也配入季家?”
“赶紧将人送出去,免得惹人笑话。”
季回安的神情渐渐露出不耐,直接赶人:“父亲还是好生回去歇息,枕头垫高些想想,万一慎王刻意扯上季家该如何是好。”
“你不是说不会?”季大老爷声音拔高。
季回安沉声道:“我若是在,必保季家无事。可父亲说的话若是气着我了,那就保不住明日会不会告假。”
“你......”季大老爷气的八字胡抖动。
只好一甩衣袖,从清风阁出去。
季回安捏了捏眉心,“金禄!”
“少主。”
“阿妤睡下了吗?”
“回少主,宋大小姐用完晚膳之后,便又歇下了。”
季回安点点头,“看好清风阁,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阿妤受了伤,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还来打扰她养伤,那就不好了。
“是,少主。”
“只是,少主,咱们确定不做些什么吗?慎王,不大像是会认罪伏法的模样。”
金禄也满是担忧,他们千辛万苦从余杭拿到证据,可谁知道慎王那么谨慎,几乎能将自己摘出来。
“不必,有些人比咱们更希望慎王死。”季回安眸色淡然道。
转日一早,天还蒙蒙亮。
长安街两旁的铺面还未开门,便见一辆辆马车朝着宫门口而去。
马车队伍排的冗长。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分明时间还早。
可连排在三十丈开外的官员,都不愿意排队等待,而是纷纷下马。
步行朝皇城里头而去。
相熟的官员们只远远施礼,并不寒暄。
各自前行,并不结伴。
太和殿早已经燃上了汨汨的檀香,令人精神一振。
季回安到的时候,所有官员几乎已经到齐。
他随意瞟了两眼,不错,今日连宗室的人都来了。
看来是明白慎王被牵扯进去。
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昭明帝的态度。
那日他送上账册时,从昭明帝的脸上看到震惊与恼怒。
可德贵妃的三言两语,竟让他生出几分犹豫。
季回安嘴角微微嘲讽,昭明帝果然是老了。
放在之前,慎王早就在诏狱里头待着,又如何还能面对大理寺的传召,敢闭门不出。
季回安闭着眼假寐等着。
很快,昭明帝便来了。
他表情自然,令人看不出情绪来。
如往常一般,高声三呼万岁。
起身之后,孙公公站在一旁,传唱道:“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出列。”
便见季大老爷,冯御史,还有刑部李尚书手执玉笏行至殿中央。
“请呈上三司会审案宗。”
孙公公从三人手中接过案宗,交到龙案之上。
昭明帝打开,细细看着。
底下的官员们一动也不敢动。
“传慎王。”昭明帝辨不清神色,只低声道。
慎王来的很快,一来就以头抢地,哭着喊冤。
“父皇,儿臣冤枉啊!求父皇替儿臣做主!”
昭明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朕还没开口,你就喊冤?”
慎王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用袖子摸着脸上的鼻涕眼泪,看的一旁的二皇子三皇子嫌恶不已。
“父皇明鉴,大理寺曾传唤过儿臣几回。说是镇安伯招出儿臣是茶税案的幕后主使。
要带儿臣前去问话。”
“儿臣惶恐,那镇安伯肆意攀咬儿臣,儿臣实在是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