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村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去叫人。
牧恩始终保持着距离谢锦珠十几步远,注意到谢锦珠动了,他立马就往后退:“别过来!我现在就……”
“别慌。”
谢锦珠解开肩上的披风扔出去,看到牧恩抖着手稳稳地接住了才说:“这病是有些麻烦,但咱们是有药的。”
牧恩僵滞的眼珠终于迟缓地动了动,低头看着手中的披风沙哑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只是不想让那个浑身酒气的人冲撞到谢锦珠而已。
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牧恩的脸上闪过一瞬自责,转而取而代之的又是说不出的庆幸:“还好我抓住他了。”
如果他没抓住,这人说不定直直地冲着谢锦珠就去了!
可能染病的人是他,至少谢锦珠还是安全的!
牧恩想通了表情瞬间轻松了很多,全然不顾谢锦珠黑下去的脸嘿嘿笑了:“我……”
“你别说话了。”
谢锦珠心累地捂住脑门:“现在就滚。”
“你小子别让我揍你!”
牧恩抱着披风龇个大牙跑了。
谢锦珠原地沉默了很久,立马就朝着大堂哥的家里赶。
这怪病是传染的,沾上患病者的血,百分百中招。
大堂哥已经快成一滩烂肉了,家里人肯定一个都好不了!
她现在必须去确定到底有多少人发病,以及可能的病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谢锦珠赶到四爷爷家门口的时候,里头的人正在闹:“凭啥不许我们出门啊?!”
“这里是我家!我想出就出想进就进,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管不着我!”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谢锦珠冷着脸走进去:“死了除了阎王爷,谁都没资格管你。”
在这里的人本来是听了村长的话临时来的,听到谢锦珠这话都是同时一愣。
谢锦珠平时都见人就带三分笑,哪怕是吵嘴也很少说得这么直白。
可此时的谢锦珠却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强势,冰冷,甚至眉眼间还有刺眼的尖锐。
谢锦珠却顾不得别人是怎么想的,隔着门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跳脚的人,当机立断:“把门窗锁死,这屋里的人谁都不许出去!”
“还有,从昨天到现在,还有谁在一张桌子上和你们一起吃过饭?跟你们用过同样的碗筷?”
四爷爷先是被谢锦珠的话噎得青紫了脸,听到这儿更是梗着脖子喊:“关你屁事!”
“老二快来帮忙!把这个不知……”
“我看谁敢!”
谢锦珠冷眼看着要撸袖子威胁自己的人,话声冰冷:“今天谁要是敢迈出这道门一步,那也不用等牛头马面来勾魂儿了。”
“我现在就送他上路。”
死一人和死全村,就算她不说二者后果的区别,也有人会上赶着为她脱罪!
四爷爷再次被谢锦珠的话震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谢锦珠不忍直视他脖子上破裂的脓疮,忍无可忍:“到底都有谁!还不快说!”
“我知道!”
来帮忙的人中有人高举起手:“吴老三家的二牛和寇老五家的铁蛋!我今天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了!”
谢锦珠还没说话,长贵就立马说:“我现在就带着人去堵他们,保准不让他们出门!”
谢锦珠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四爷爷,以及被抬进门的大堂哥:“还有吗?”
“过去的十二个时辰内,你们吃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又见过什么人?你们……”
“这是什么?”
谢锦珠闻声转头,发现说话的人奇怪地挑起了墙角边的一串乌漆嘛黑的肉。
不是猪也不是鸡鸭。
骨骼小而紧密,一整块肉不足巴掌大,细长的一条也看不到原本的毛皮,而且还都是拧断了头的,乍一看难以分辨。
谢锦珠心头无端漏了一拍,猛然反应过来:“耗子?!”
“你们吃了耗子肉?!”
四爷爷挂着恶鬼似的皮肉不满道:“又不是你家养的耗子,吃了怎么了?”
“这都是我们去西岗那边下笼子抓的,全都是……”
“可是西岗那边的耗子是吃死人肉长大的啊!”
谢锦珠闻言脊背无声骤紧:“吃死人肉?”
“对啊。”
村里有阅历的老人皱着眉说:“西岗紧挨着乱葬岗,谁家有个死胎或者是不知名姓的尸首都会被扔过去,耗子蝙蝠成堆蹿,全都是吃死人肉的!”
这样的忌讳年轻人不知道,但老一辈都是有数的。
沾了死人肉的东西阴气重污秽大,无论如何万万碰不得。
这一家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去碰这样的晦气东西?
谢锦珠一颗心沉了又沉,脑中迷雾瞬散的同时也没了好气:“人该吃的都吃不起了,死皮赖脸地活着做什么?”
“不想活了自己吊死,连累别人算什么本事?!”
就为了嘴上的一口肉,这一家子前后害死了多少人!
不得好死也是活该!
四爷爷粗喘着气还想跟谢锦珠喊,可刚一张嘴哇就吐了一大口血!
堵在院墙和篱笆外的人见状大惊不已,谢锦珠一脸糟心:“不想死就赶紧把人弄进屋躺好!”
“不然就等着满门死绝了,都没人往坟头上奔丧!”
谢锦珠转身扔下身后爆出的哭喊尖叫,对着被委以重任,却早已开始哆嗦的村长大外甥季辉说:“药!”
“啊啊啊?”
季辉连着抖了好几下,哆哆嗦嗦地去扒拉自己的药箱:“这药是……”
“扔进去。”
谢锦珠毫不犹豫地说:“趁这家门里还有能喘气的,扔进去让他们自己熬了喝。”
至于能不能熬过去……
谢锦珠唇边溢出讥诮:“人各有命,多的管不了。”
这一家子爱死不死!
谢锦珠确定四爷爷一家被看守住了不会跑出来,对着早已面无人色的莫叔叮嘱细节。
一日两顿的吃食和药都会隔着门扔进去,不要与身长脓疮的人有任何接触。
还有就是……
谢锦珠说:“我会把专门治这病的药送到每一家的手中。”
“如果有谁觉得不舒服,发现眼红干涩身上起了不知名的脓包疮,那也不用慌,闭门不出在家好好吃药,不出三日就能见好。”
“但我手中的药有限,一户只能给一份药,要是谁家有了不对劲儿的,就及时来找我拿药,别隐瞒耽误了治疗。”
一次把药分齐了,就必然会有瞒而不报的病患。
万一跑出去一个把病带出三洋村,那就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控制的灾难。
源头必须扼杀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