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车队渐渐远去,李连珠瘫坐在车内,珠泪打湿面颊,红妆被染花。
她错了,唯一的错就是爱错了人。
她发疯一般扯掉头上的珠钗发髻,扑倒在椅子上,又哭又笑。
陆玄衡已转身回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神情怆然孤寂。
若不是李连珠对姜幼安痛下杀手,他们一家三口本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一直都恨李连珠,想要报复她,如今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应该是痛不欲生。
可就算解了他心头的恨,又能如何呢?姜幼安再也无法回到他的身边。
陆玄衡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游荡着,看河边的烟火,看路过的孩童,看相伴的夫妇……
他突然想起了姜幼安的父母,姜幼安不在后,他时不时地会去扫墓祭拜,不过年底回来后,还没有去祭拜过。
他调转马头,片刻后,来到了姜幼安父母的墓前。
他刚走到跟前,却发现坟头没有什么杂草,像是最近才清理过,那墓碑前还有几枚纸钱,是新的。
说明最近有人来祭拜过二老,可是姜家都没人了,之前除了姜幼安,不会有人来,那这又是谁呢?
陆玄衡捏着那几枚纸钱,怔愣地环顾四周,心里又不可避免地起了一点猜测和希冀,会不会是姜幼安?
冷静下来又是一脸落寞,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她怎么可能在京城?
如果她真的在,怎么会不去看梅初?
纸钱被风卷走,陆玄衡落下一声叹息。
……
和乐楼里。
姜幼贞感慨道:“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郡主,去了北狄那样的地方,怕是受不了,她这一走,此生都无法回来了,算是结局凄凉了。”
姜幼安的眼底充斥着冰冷的怨恨,“恶人自有天收,她仗着郡主身份为所欲为,那为国和亲也是她应当应分的,今后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只可惜她走时没有再见你一面,亲眼看见她杀死的人又出现在她面前,恐怕她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姜幼贞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她揽着姜幼安的肩膀,柔声道:“既然李连珠已经不在京城,你也不必担心会被她盯上了,若是你等不及与梅初团聚,不如去看看?”
姜幼安面上划过一抹犹豫,思忖片刻后,她抿唇摇头,“大局未定,还是再等等吧。父亲的仇报完,姜家洗脱冤名,我一定要把梅初夺回来,亲自抚养她长大。”
“好,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姜幼贞面色沉静,“我们的人已经开始上奏弹劾献王了,都是刚翻出来的一些陈年旧案,不过这些还不够。真正能撼动献王的,必须是伤及国之根本的罪证。”
“这就是庆王让我们进京的目的?”
“献王利用边关互市敛财,与北狄商户和高官暗中往来达成合作,这说大了是通敌,父亲正是发现了他的作为,才会被他暗害。我们想为父翻案,必须拿到他的收受北狄贿赂的证据。庆王的人早就查到,献王手里有一个账本,记录了这些年他收受的每一笔黑心财,我们必须拿到那个账本。”
姜幼贞眼眸深邃,泛着点点幽光,“十日后,献王妃四十大寿,我会入王府献曲,彼时就是一个良机。”
……
最近朝中风向有变,多了许多攻讦献王的参奏,不过皇上一直养病,未曾露面,谁也不知道皇上的态度如何,局势又将如何变化。
献王心里自然是七上八下,这个时候,正逢献王妃四十寿辰,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做出一副镇定自若,问心无愧的样子,于是寿宴照办,王府大摆宴席,宴请众宾客。
寿宴当日,宾客看似不少,但其实相较以往,少了很多,已经有人嗅出风头不对,选择与献王府避而远之了。
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作为主人公的献王妃却是满眼哀伤。
她的女儿刚和亲离京,她忧愁不已,实在没有心力应付这些。
献王妃喝了几杯酒,就称身子不适,先行离席。
热闹依旧热闹,王府今日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还有婉音娘子来奏乐。
献王和众宾客在台子下坐着,边听曲边说笑。
台后,姜幼贞调试着琴弦,身边是一个丫鬟陪侍着,带着面纱。
“忠远伯已经到了,待会儿他的人会与你配合,你们见机行事,取得证据后,立刻出府,外面有人接应。”
姜幼安带好面纱,沉静地点头。
园子的暖阁里,李正甫正与陆玄衡相谈甚欢。
陆玄衡手握京中守备兵权,正是献王府想要拉拢的对象,李正甫亲自为他斟酒,一副极亲热的样子。
“可惜你和连珠无缘,不然你我也是郎舅关系。”
陆玄衡微笑着,“虽然不能结为亲家,但我和世子的交情仍然不会断的。”
二人相视一笑,陆玄衡眉头微蹙,面露关心,“听闻现在朝中有许多不利于王爷的流言?”
李正甫叹气,“玄衡也看出如今局势有变了。如此群起而攻之,背后必有人操纵。”
“王爷和世子可有头绪?”
李正甫看他一眼,勾唇道:“不过也是猜测罢了,若真有人包藏祸心,我父王也是必定要将这为祸朝堂之人揪出来的。等到那一日,还需玄衡你的助力。”
陆玄衡心里冷笑,李正甫不信任他,却还想拉拢他利用他,真是精明啊。
面对李正甫的试探,陆玄衡全盘接受,他主动举杯敬李正甫,“世子放心,我必然心向王府。”
李正甫觉得陆玄衡还挺识趣的,面上露出愉悦之色,揽着陆玄衡的肩膀推杯换盏,正尽兴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陆玄衡仰头喝酒的间隙注意到李正甫面色大变。
李正甫如临大敌一般,脸色难看至极,问那侍从:“父王知道吗?”
那侍从摇头,“王爷还在前头陪客。”
李正甫当即起身,勉强对陆玄衡笑了一下,“玄衡你先坐,我失陪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