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完全退了烧。她看起来神清气爽,像从大梦中醒来一样,眼睛明亮。除了有些饿和累,她没有感觉身体还有什么异样。
她看着旁边还在睡着的冷海洋,浓黑的眉毛尾往上打着卷儿,细长的眼睛闭着,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一点孩子气。但是他没有脱绒衣绒裤就睡了。
林琳心里有些责怪他睡觉也不操心,伸胳膊想给他解开绒衣扣子让他睡舒服些,竟发现自己是光胳膊,又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身上还贴身盖着一条长长的大毛巾!
林琳想了想,明白了,想起来自己昨天发高烧了!两条被子都盖在自己身上,没像往常一样被霸道的冷海洋半夜梦中拽走,应该都是他为了让自己暖和,刻意没和自己同盖被子。
林琳不禁心里暖暖的,看着冷海洋的睡颜有了怜爱,用手轻轻去触摸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啊?你醒了?还烧不烧了?”尽管林琳动作轻柔,冷海洋还是被她触碰惊醒,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扭头问林琳。
“嘿嘿,把你乱醒了?不烧了。我觉得不烧了。”林琳不好意思地笑笑,轻轻说。
冷海洋用手支着身子往床头靠了靠,伸过来手覆在林琳额头试体温,高兴地说:“嘿,真退烧了!好了,可不烧了!”
冷海洋搂着林琳,两人头靠头依偎在一起,说起来昨天林琳发烧的情况。林琳听了半信半疑,惊奇地问道:“海洋,你还会干这一套?葱姜水你都懂?”
“嗯。那有什么不会的?我小时候发高烧喝过。”冷海洋平淡地说,觉得这很正常啊。自己又不是傻子,只是不爱干罢了。
林琳高兴得直夸冷海洋聪明,把自己给救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当涌泉相报!”林琳调皮地双手胸前一抱拳,像个剧中的女侠一样对冷海洋一揖。
“别涌泉相报,就以身相许,报答我终身吧!”冷海洋大手握住林琳的双拳,也嬉笑着回应道,那样子活脱脱一副趁火打劫的富家公子的痞相。
“哟,你这人真贪得无厌呀!就救了我这一次,就想让我报答你终身?那我还救过你一次呢!”林琳揶揄冷海洋,她指的是去年在商场冷海洋心脏不舒服那一次。因为这,自己老长时间走不出那个阴影。
“你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报答你终身!那你不得也一样?怎么,还想忘恩负义?”说着,冷海洋脸一沉,眼睛眯起来,露出危险的光,看着在笑话自己的林琳。
“好好好!报答终身!怨我,怨我,上了贼船下不来了!”林琳一副认栽认输,无可奈何的表情,颓然地一下子躺下来,仰天长叹,“命苦哇——”
“你命苦什么?跟着我你就命苦了?谁说的?命苦命甜你也得跟着!别想跑!我这个贼船不是谁想上就上,你上了就别想下来!”冷海洋眉头一皱,把脸伸到林琳眼前,让她看自己霸道严肃的表情,还故作威严地:“嗯?”
“我害怕害怕!”林琳装着一副害怕投降的样子,赶紧瑟缩着服软往回缩脖子。可看到冷海洋满足地回躺下去,一脸得意相,便使劲推他一下,不服气地说:“谁怕你呀!小洋儿。哈哈!”
两个人在暖洋洋的屋子里嘻嘻哈哈笑着闹成一团,小夫妻的亲昵互动让空气中有一股甜蜜荡漾在这冬天的早晨。
毕竟林琳刚刚退烧,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冷海洋不敢和她太玩闹。再则,时候不早也该起床了,一会还要上班呢。
林琳也想起来,不想再躺着,嚷嚷着自己也要上班,既然退烧了,不难受了,就不想请假。扣钱是小事,关键没人上课,落下学生的功课以后补非常很费力的。
爹已经在厨房熬小米汤了。见林琳也起来了,埋怨道:“你才退了烧,慌着起来干什么?再回去躺着,歇一天。”
“我已经没事了,在家闲着难受。耽误了学生的课不得劲。我好了,一点也不难受了。”林琳说着蹦跳了两下,表示自己完全好了,非常有精神,上班不成问题。
爹看看闺女又活蹦乱跳的样子,感叹:“你还是年轻啊,身体好,恢复得多快呀!昨天那样子可是吓死人了,又哭又喊的,烧得脸都红得不像样子。我也叫吓傻了。幸亏海洋想起来让你喝葱姜水发汗了!要不然你这身体也不能吃药,可怎么办呀?”
爹想想不禁也有些后怕,闺女长这么大第一次发高烧就这么凶险,还怀着孩子,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很奇怪的是,今天早上起床到现在,林琳都没有觉得胃里恶心,好像孕吐好了似的,胃口好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小米汤,还吃了一个馍。
老百姓总爱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不,吃饱饭的林琳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是劲,完全看不出来昨天那病怏怏的样子。她穿得厚厚实实的又要上班去,这不吐不烧不难受在家呆着多没意思呀!
谁知林琳还是高兴了半截。上午上完第二节课,林琳去卫生间。那时学校的卫生间还是旱厕,一排蹲坑,师生不分离。学生多,又都是小孩子,里面的味道很大,地面也不是特别干净的。
林琳刚踏进卫生间的门,一股厕所的味道直冲脑门,蹿进鼻孔,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平静了一早上的孕吐又开始了。
许多学生不知老师怎么了,看到老师脸色难看,以为林琳生病了。纷纷跑到扶着膝盖,俯身在卫生间门口那一排水池前呕吐不止的老师跟前,一个个惊恐万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一向非常注意师表仪容的林琳老师,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把胃里吐得一干二净才鼻涕眼泪满面地打开水龙头冲洗。她知道旁边一圈围了学生在好奇地打量自己,只觉得尴尬又无奈。
她自我解嘲地对围着自己的学生说:“老师早上吃坏了!没事的啊!”说完,赶紧逃也似的快步往办公室走去,觉得自己此刻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啊!
退了烧的林琳,又开启了吃什么东西都吐,闻什么味也吐,喝口水也要吐的狂吐模式。一上午吐得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自己吐出来了,满嘴酸臭。
同事冯英见林琳这样一直孕吐不止,笑话她的同时,也给出了一个建议:“有个叫保灵孕宝的口服液,你去药店买点喝,那个比较好,能止吐。我那时候怀着我闺女时我家那位就给我买了来喝,还真管用!你也去买点喝喝。”
“对呀!你一直这样吐可不是事儿。你看看你喝口水都吐,瘦得那样儿你还能养孩子?赶紧喝点,让自己能吃才行!你看我,吃得多胖!”在她前面怀孕的一位音乐老师挺着如鼓的肚子骄傲地炫耀着。
这个音乐老师是真的比原来胖了不止两圈!原来瘦瘦高高的,身材苗条,五官精致。现在面如圆月,腰身一点都没有了,肚子高高耸起像个大锅扣在那里。一看就是营养充足,吃得好喝得好的样子。
相比之下,林琳就像个从非洲来的小难民,身体瘦弱,面色黄白,满脸憔悴不堪,一看就是缺少营养的。
听从同事建议的林琳下了班,让冷海洋把她带到新特药店,花巨资买下两盒保灵孕宝,期望它能止住自己的孕吐,让自己也能吃能喝,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个口服液真有用,林琳的孕吐是好了不少。虽然每天还是吐,但没有那么厉害了。偶尔也能忍住,也能忍着吃喝一点。
林琳曾经听大嫂说过,孕妇一般过了三个月就好了,不会再孕吐了。林琳就在心里一直盼望着,盼望三个月能快快到来。
林琳尽管每天吐得浑身没劲,吃不下喝不了,但她仍然坚持进行胎教:听胎教音乐。她把三哥给自己的一个小随身听录放机带在身边,又把专门去百货大楼买来的舒伯特的小夜曲、贝多芬的交响曲等名家钢琴曲、小提琴曲等磁带坚持播放着听。因为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说是胎教音乐可以让胎儿发育更好。
自己吃不好喝不好,又发高烧,从物质上肯定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林琳希望能从精神这上面弥补一些,促进他的发育,让他长成一个头脑聪明、身体健康的孩子。
当时电视上宣传史玉柱的巨人集团研发出来一种营养品——脑黄金。据说里面的营养物质对胎儿大脑发育非常有益,能让孩子变得聪明。林琳也跑去买来坚持按时吃,她觉得万一能让孩子聪明点,至少能弥补孩子因为自己发烧带来的遗憾吧。
这期间,林琳发现自己的口味变了,变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原来自己最喜欢吃青苹果蛋,就是那种酸酸的本地小青苹果,味道很好,酸中带着点甜味,林琳能一口气吃好几个。
可是自从怀了孕,刚开始吃苹果还能忍着点吃一口,后来就一点不想吃了。再后来别说吃苹果,就是连苹果味都不能闻,一闻就想吐。到最后,竟然连让人说都说不得,一听见苹果两字都要反应得吐。
有一段林琳又突发奇想地想吃咸菜。就是那种家庭版的自己腌的咸萝卜丝,小时候娘经常腌给他们吃,脆生生的,清爽可口。爹说他也不会腌,问问冷海洋他妈,妈妈一般都会腌,让她给腌一点。
冷海洋刚开始听了就有点吞吞吐吐,他知道以他妈的脾性,大概率不会答应给林琳腌萝卜丝吃的。但搁不住林琳那恳求热切的目光,就答应回家和他妈说说看看。
结果还是应了冷海洋的猜想,他妈一听林琳想吃腌萝卜丝,马上拒绝,说她不会腌咸菜!更不会腌萝卜丝!
听到冷海洋传递回来的消息,林琳当时就气得汪了泪,愤愤地问冷海洋:“你妈怎么不会腌?你家不是天天吃腌的萝卜丝?”
“我妈说那是红萝卜丝,不是白萝卜丝。她不会腌白萝卜丝。”冷海洋委屈巴巴地把他妈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你想吃去大街买,说大街咸菜店就有卖的。”
“大街卖的我能吃吗?那是一种奇奇怪怪的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我去过,一闻就吐了,别说吃了!要是能买到我还让你去给她说?她什么不会腌?就是不想给我腌!”林琳说着眼泪出来了,这个老太婆太恶心人了!平时天天吃,我怀孕了想吃点却胡扯说不会!
“那人家说不会就不会吧,你急也没用呀?再一个,你非得吃那个?别的也能吃呀!”冷海洋根本不理解孕妇的奇怪口味。
特别是林琳这种孕吐严重的人,说想吃什么就特别想吃,可是等吃到嘴了,又突然不想吃了,甚至反胃恶心了。不是她们矫情娇气,是体内激素在作怪。
林琳看冷海洋说的这样子,自己从他妈那里吃到腌的咸菜是没指望了,只好失望地不再说话。但心里痒得要命,想想小时候娘给大家腌的白萝卜丝,酸酸的,咸咸的,脆脆的,多好吃呀!可现在自己连个白萝卜丝都吃不到嘴里!
最后,还是爹看林琳实在馋的不行,只有试着腌了点,虽然没有娘腌的那么好吃,可也算解了点馋。后来,林琳只要不想吃菜,爹就给她端出来一点腌的这个白萝卜丝。就这样林琳整个孕前期就一直靠着腌萝卜丝在当菜吃。
三个月到了,林琳的孕吐照常没变,依旧呕吐不止。她已经习惯了,也不再抱止吐的希望了,只是坚持吃,不管它吐不吐,只管往肚子里吃。否则自己一周输一次营养液根本无法维持自己的和胎儿的营养。
这一天,林琳迫不及待地对冷海洋说:“咱们去做个b超吧?我那时候发高烧,医生说对胎儿非常不好。我又一直吃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别也对胎儿不好吧?”
当初林琳退烧后又专门去医院问妇产科医生,说是最好等胎儿够三个月再去做b超比较好,辐射小,又基本能看清胎儿情况。林琳就一直盼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