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进京后过了约莫一个月,一封信终于送入东宫。
林大保的伤显然未好,字写得歪七扭八,勉强能辨认的出。
他在信中声泪俱下,诉说着他们自她离去后的担忧与思念,随即又提到半年前林家破产,一家人在江都艰难地生活着,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希望能见一面。
这面自然是要见的。
林家三口租了一间破旧的小院。
余晚烟示意玄影和流霜在外面候着,独自进了屋。
“你谁啊?这是你家吗?乱进……”
林清晓正烦躁地收拾衣服。没办法,唯一的小厮出去采买了,爹瘫在床上呢,娘刚替爹擦完身子,累得在休息。听到门口的动静,没好气地抬头骂道,一时间竟没认出余晚烟。
诶,有点眼熟。
林清晓皱眉打量着来人。
这……这是余晚烟?
她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嫉恨。余晚烟穿着华贵的衣裳,芙蓉玉面比在江都时更为惹眼。
凭什么啊!凭什么穷酸出身的余晚烟现在生活奢侈,而她,林家大小姐却要住在这种破地方,还要干活!气死她了。
余晚烟施施然走近,落座,笑着打招呼,“表妹,好久不见。”
里屋的动静停了下来。
林夫人掀起门帘,快步走出。
她激动的眼含热泪,“哎哟,烟儿啊,你终于来了,我们盼了你好久。”
余晚烟含笑点头:“舅母。”
里面的林大保趴不住了,大喊,“谁!是余晚烟吗?烟儿啊!舅舅好想你啊!快!你们两个快扶我出去!”
余晚烟安心地坐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忙进忙出。
林家母女费了好大的劲儿架着林大保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怎么坐是一个问题。
林大保的屁股刚进京就被人打烂了,没有上好的药品,痒了又总忍不住去抓。前段时间本来是养好了些的,刚出门没走两步,碰到一群人斗殴,把路过的他拽进去毒打了一顿。伤口反反复复,至今未好。
“哎哟!”屁股刚沾椅子,林大保痛得冷汗直冒,原本胖乎乎的脸没了钱财的支撑比之以往瘦削了许多,现在正扭曲着,看起来滑稽可笑。
在哀嚎声中,林大保终于艰难落座。
余晚烟冷眼看着这一家子的举动。见林大保看了过来,平静地招呼道:“舅舅。”
林大保扫视一圈,屋还是那个屋,里面摆着的仍旧是原来的那些东西。
哼,探望长辈居然空着手,都是太子良娣了,也不知道带点金银珠宝过来,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落魄书生的种。
林大保藏起心中的厌恶,做出一副喜悦的模样,“烟儿啊,看到你在京城过得那么好,舅舅放心了。你这孩子,当初怎么就一声不响地离家了呢?唉,可把我和你舅母急坏了。”
“我们让林木带着人出去找你,结果,没想到林木他们都出事了,不知道你的去向,我们以为连你也遭遇了不测,消息传回来,你舅母都急得病倒了。幸好你好好的,否则,我该怎么向你娘交代啊。”
林大保说着说着假意抹了抹泪。
他的眼眶红红,额头冒着冷汗,应该是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的缘故。
余晚烟忍着膈应,默默地看着他们演戏。
林大保等了会儿,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心里暗骂她冷血、白眼狼,不知好歹。
“烟儿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走呢?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的呀。就比如嫁人,你要是不想嫁给王有才,可以不嫁,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呢?”
林夫人在一旁搭腔,“就是。你当时不是喜欢那个平阳侯府的公子……”
“舅母说的是哪家公子?”余晚烟笑着打断她,眼里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林氏夫妇对视一眼。
平阳侯府早就不存在了,那个惊天大丑闻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江都时便已经知晓。现在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有些话有些人确实不能提。
“你那天说了之后,你舅舅当时就派人去打听他的身份了……”
“我说过什么?舅母,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呀。”
林夫人一愣,赔笑道:“是是是,时间久,是我记混了。”
这该死的余晚烟,一年没见,居然敢跟她呛声了。等着吧,以后要她好看。
林夫人忍着怒火,和颜悦色道:“总而言之啊,阴差阳错之下,你离开林家后认识了太子,如今又成了太子良娣。哈哈,真是缘分啊!烟儿,你是个有福气的。”
林大保笑呵呵道:“是啊,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来来往往见过许多人,这眼力啊,早就练出来了。养你的这些年,我总跟你舅母说,我们烟儿看面相就是个有福气的。你看,这不被我说中了。夫人,我这眼力,服不服?”
林夫人笑盈盈的,“那当然了。烟儿孤身一人来投奔我们的那天,哎哟,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个,我们养了她三年,总算出落得漂漂亮亮的。”
这对夫妇话里话外都在提他们对余晚烟有养育之恩,其目的显而易见。
余晚烟顺着林大保的话说下去,“舅舅的眼力确实好,都说江都多才俊,你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中了王有才,想必他现在的生意应当是更上一层楼了吧,不知道对舅舅有没有提携一二?”
林家三口面色一僵,都在心里大骂余晚烟。他们都这么明示了,余晚烟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反而提那个王有才,这死丫头还在记恨他们呢。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和你舅母?烟儿啊,当初我们也不是非要你嫁给他,你若是不愿,我们不会强求你的。”
“怎么又在说婚嫁一事了?”余晚烟认真道:“你们说林家败了,舅舅那么看好王有才,难道都不曾帮衬一二?”
“唉,别提了。”
林大保只好将王家败落王有才死亡一事粗粗讲了一遍。
“烟儿,我们是一家人,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落魄下去吧?”
林大保直截了当地道出目的。他忍不了了,他的屁股要支撑不住他继续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