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溪晚想到他的形容词是出格。
“你确定只是揍了他一顿?”
鹿云松点头:“不过期间他一直反抗,我下手就没收力气,等长辈赶来时,他只剩一口气了,他是被下人抬出去的,没过两天,就有消息说他疯了。”
“疯了?”虞溪晚大为震撼,他问鹿云松:“那时候你多大?”
“十岁。”
十岁就把人打出疯病!?难怪现在鹿云松能做大理寺少卿,这实力,虞溪晚都想要鼓掌了。
鹿云松看着一脸激动的虞溪晚,有些无奈。
“在我爹娘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一致认为我的思想和行为太过残暴,将我送去寺庙修行了一年,确定我不会以暴制暴后,才把我接了回去。”
虞溪晚震惊了:“可你是为了救你阿姐!”
“是为了救阿姐,但不应该那么狠,在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我就该停手的。”
“那你为什么没停手?”
鹿云松很淡的笑了一下:“因为当时我真的想杀了他。”
十岁的鹿云松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只知道什么叫惩恶扬善。
他的爹娘,他的先生,都告诉他对待恶人不必客气,所以在看见阿姐被欺负的时候,他的想法就是杀死坏人,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错。
虞溪晚不理解他们家这种好人想法,真心实意的说了句:“那你还挺惨的。”
鹿云松就笑了:“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能不生气了吗?”
虞溪晚瞪他:“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晚上都没理我。”
虞溪晚振振有词:“那是因为我在思考。”
“你在想怎么谢我?”
“是!”
鹿云松凑近他:“那你想到了吗?”
“还没有。”虞溪晚与他拉开距离,哼哼唧唧:“等我想到再说。”
鹿云松痛快答应:“行,那现在去睡觉?”
虞溪晚想了想,抬起了手。
鹿云松便弯腰将人抱起来,进了屋。
......
两人谈话后,老天十分给力的下了几天雨,鹿云松不能上山,在家就得穿买的新衣,让虞溪晚大饱眼福。
鹿云松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虞溪晚只是单纯的欣赏,也就无所谓了。
至于鹿云松是怎么发现的,那是因为某人根本掩饰他的眼神,还时不时嘟囔:“唉,羡慕,我要是有你这个身材就好了。”
等鹿云松认真看他时,又是一副他什么也没想,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一来二往,鹿云松就发现了,这人就是单纯的羡慕。
不带一丝别样色彩的。
他是又无奈又庆幸,至少虞溪晚看得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翌日。
天空终于放晴,虞溪晚再次提着小板凳和鱼竿,去了堰塘。
雨天过后的堰塘有一股泥土青草的香气,虞溪晚刚在老位置上坐好,秦素梅就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她手中抱着一个青皮的香瓜,嘴上噙着笑,看见虞溪晚了,挥着手与他打招呼:“虞大哥!”
虞溪晚问她:“你不是去镇上了吗?”
前几日秦素梅就说有事要回镇上。
“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秦素梅在虞溪晚旁边蹲下,一脸神秘的与他说:“我这次去镇上帮你问了长安的事,我堂姐说,长安的情况太复杂了,她只知道现在长安的世家都在找一个人,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虞溪晚觉得奇怪:“你堂姐不知道那人的长相,连名字也不知道么?”
秦素梅说:“我堂姐家只是长安陈家很小一个旁支,在长安也说不上什么话,这次是因为他们找人的事闹得很大,才听见了点风声。”
说到这儿,她皱起眉:“说来也奇怪,他们既然想找人,为什么不把名字画像公布出来,这样瞎找,不等同于大海捞针嘛。”
“是为了安全考虑。”虞溪晚倒是想明白了,解释说:“鹿家在长安城盘踞多年,有地位有势力也有仇人,他们安排这么多人找,说明这人在鹿家的地位不低,如果画像公布出来,可能会引得仇人追杀。”
秦素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虞溪晚又问她:“你堂姐知道我哥也姓鹿吗?”
“我没跟她说,但我堂姐过几日要来村里拜访我爹,到时候她肯定就知道了......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鹿大哥真的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虞溪晚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骗你,其实我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秦素梅惊讶的说不出话:“他.....”
“很抱歉,之前骗了你,但别的都是真的,我和他真心相爱,但我们家中长辈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逃了。”
“怎么会....他们...”
“我哥是鹿家嫡子,他家人对他的期待很高,那些人不想让我做他脚下的绊脚石,所以他们趁着我哥不在,想要杀了我,重要关头,我哥救下了我,然后我们一起跳下悬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但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
“之后我们在山里绕了几天,到了清河村......现在这样很好,我们只是想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话说到这儿,秦素梅已经能够意会了。
她小心翼翼问:“那你们家人找来的话,会怎样?”
虞溪晚惨淡一笑:“如果他们找来,我哥会受到惩罚,而我只有死路一条。”
秦素梅神情一怔,喃喃的说:“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呢?你们只是相爱,又没有做错什么。”
虞溪晚静静的注视她,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星辉般的眼睛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至极:“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那你就只能接受被别人篡改命运。”
“相爱不是错,错误的本身在于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太弱了,我们没有能力去反抗,所以,在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的时候,不要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素梅沉默了很久。
等到虞溪晚转身继续钓鱼的时候,她才轻声开口:“那你后悔了吗?”
虞溪晚偏头:“嗯?”
“那你后悔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
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氤氲着岁月静好的清欢,秦素梅像是看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
他说:“我不后悔,那是我一生的追求,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