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忆昕认出来那是一套极具巫族特色的婚服。
上衣以玄色锦缎为底,绣着金红相间的古老巫纹,似有神秘的力量在其间流淌。
领口呈优雅的半月形,镶着细碎的红宝石,如星辰般闪烁。
袖口是宽松的流云袖,下裳是一条朱红的长裙,裙摆绣满了五彩的灵鸟的繁花。
层层叠叠,腰间一条紫金腰带,镶着拇指大的明珠,垂下的流苏是用灵羽与丝线编织而成,精美绝伦。
帝星澜忽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的肌肤,带来一丝酥麻。
他今日身着黑袍,身姿挺拔如松,俯首间,眸中满是宠溺与狂执:“昕昕喜欢吗?”
又补充道:“我亲手做的,回来后去请教了安楠,这些天都在忙这个,你父亲来信说已经派人过来商量我们的婚事,现下应该在路上了。”
听到爹爹来信,颜忆昕这才回过神来,“我爹爹来信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看。”
“前两天,信我烧了,昕昕知道这事就行。”
颜忆昕愤恨地瞪着他,又觉得这事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他在慢慢斩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或许要不了多久跟他回到他口中的那个南坞,她就更加没自由了。
她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见她沉默无言,倦意阑珊地倚靠着自己,帝星澜吻了吻她的脸颊,随后从柜子里挑出一件绒羽披风,极为细致地为她披上。
颜忆昕微微一惊,侧脸问:“要出门吗?”
帝星澜嘴角轻扬,眼眸似星子闪烁,应道:“嗯,带昕昕出去透透气,逛逛,再去拜访阿康姥爷。”
说完,他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仿若怀藏稀世珍宝,带着一丝贪恋地蹭了蹭她的脸,感受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被真实的抱在自己怀中。
帝星澜牵着颜忆昕起身,用脖子上的钥匙解了她的锁链后,两人缓步行于海棠坞的街市上。
沿途花草奇异,颜忆昕现在才知那些皆为巫族所植,她初来乍到,一株都不认识,还以为是自己见识短浅。
骨节分明的手拎起秋波蓝布料,在神情淡淡的女孩身前随意比量,衣袂随意地晃荡在光影间泛着幽冷的光泽。
架上衣袍布料林林总总,虽都是些民间制品,但与颜忆昕往昔在太守府所着的华服竟然可以相提并论。
这布料的样式很是精致,不像是海棠坞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东西。
店主口若悬河,连拍大腿,发出一串极为谄媚的夸赞:“合身!太合身了!这颜色简直是为姑娘量身打造,真乃绝世佳人……”
长街嘈杂,行人匆匆,店铺参差不齐地排列着,那些高悬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叫卖声喧闹不绝于耳。
这家“百色铺”招牌尤为引人注目,三个大字以金漆书写,笔画粗壮有力。
以厚重的深色胡桃木为底,边框精心雕刻着繁复的卷草纹。
帝星澜带着颜忆昕从木屋出来后,便直奔这家店,此时听到店主的话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期待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颜忆昕侧首,懒懒地扯了扯衣角,那衣袂便无精打采地飘动,映着光,她的眼眸里只有淡漠,“勉强可看。”
此话说得可谓是怨气极重了,任谁都能看出来那件布料做成衣裳后,穿在她身上想必一定清冷卓然。
但颜忆昕自己心里不舒服,便看什么都要怼上一番。
“买下。”帝星澜毫不犹豫地掷出银锭,目光紧紧锁住她。
心中爱意翻涌却又带着偏执的疯狂,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自己的心魂。
颜忆昕随手把身上的绒羽披风丢给他,披上了秋波蓝衣料。
帝星澜将披风小心收起,随即缓缓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料,在思索如何做更漂亮,“不要着凉了。”
颜忆昕瞥了一眼外面的艳阳天:“……”
“不用你管。”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欲挡,他却已将衣料上的褶皱仔细抚平。
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脖颈,她却只是麻木的站着:“快点。”
帝星澜仿若未闻,转头对店主道:“另取一件。”
“……”果然是选择性耳聋哥!
一衣一袍,皆是他的心意,她只随意看了一眼,凉凉道:“拿两件做什么?”
她并不喜欢有很多一个颜色的衣裳,两件相同的……也不过是……钱多得找不到地花。
这般颜色的布料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她披散着长发,发间仅插着一根简单的银钗。
肌肤如玉,眉眼清冷如泠月,衬得她慵懒又高贵。
然而被他带出囚笼,却依旧像失去灵魂的瓷娃娃。
帝星澜凝视着她好似生死看淡、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此生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随即眼中满是炽热的爱意与不容抗拒的偏执:“我想另做一件和你一起穿,你说这叫情侣装。”
“我不穿。”颜忆昕眼神冰冷,抬手欲脱,却不小心将衣料勾在架子上,她的动作不算大,却将衣料勾出了一道口子。
帝星澜抓住她的手腕,再次转头,语气不容置疑:“再拿一件。”
店主连卖三件衣料,心中暗喜,忙不迭地递上。
帝星澜又看了好些颜色的衣料和锦袍,件件锦袍在她单薄身躯上依次展现,颜忆昕试外衣都快试疯了。
她扯住他的衣摆:“够了,走吧。”
再停留片刻,她怕自己会变成他手里不停试衣的洋娃娃。
走过三两个摊位,颜忆昕手中多了几样小物件,多是些糕点小饼之类的。
散发着幽冷香气的梅花香饼被她捏在指尖,她垂首轻嗅。
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小口,还未咽下,便听到身旁的帝星澜低声道:“我也想尝尝。”
她淡淡地扫过去,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示意他摊位就在那边,“自己买。”
他执拗的盯着她,语调里有些委屈和痴恋:“我只想吃你手中的。”
其实他想说的是吃她剩下的,但爱吃的颜忆昕除了这几日胃口不太好外,几乎很少有剩菜剩饭。
颜忆昕微微一怔,将剩下的香饼都丢给他:“给你给你,还不如我家槐安郡的风味。”
刚说完,她就愣住了,她想家了,想家里的梅花香饼,被爹爹烤得垂涎欲滴的烧烤……
帝星澜却没接过,只是盯着她手中被咬残了一小口的香饼,又抬眼望她,眼里满是执着。
“……”颜忆昕无言以对,怎么跟小狗似的,老喜欢吃她的残羹剩饭。
她抬手递过去,帝星澜也没接,就着她的手将一小块儿香饼吞入口中,还趁机舔了舔她的指尖。
“……”颜忆昕羞恼地瞪他,随即伸手在他衣袍上擦了擦,他顺势牵起,掏出手帕仔细地替她擦拭干净。
青天白日的,还在大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