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婆子轻轻推开楚禾,别过头不去看脚边两人,不再流泪,只问陶老汉。“事情到这种地步,给休书还是分家,做个决定吧。”
“你,你这是在逼我啊!”陶金牛无法理解这老婆子,恼火又委屈地流了一滴眼泪。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陶家啊!
只有陶家好了,大家才会好啊,为什么就没人理解他呢?
刘天德押着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诡异的一幕。
除了抽泣和呻吟声四下安静,连被族老训得乖乖低头的众人也好奇陶老汉的决定。
“我......”
“爹,可不能休娘啊,柏宣还要继续考功名,不能名声有污啊!”生怕公爹想岔做出错误选择,柳映云急忙赶在陶老汉前面开口。
“爹……不可啊……”
陶柏宣嘴上低语,身体却虚弱地滑坐倒地。由着儿女扶到一边,想劝阻转圜也是有心无力。
起码荨子湾大多数人是这般想的。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好儿媳啊,崔婆子苦笑,也对这个家失望透顶。
“闭嘴!”陶金牛不满地瞪了大儿媳一眼,也没考虑多久,“那就分家吧,只二房分出去。你娘由你们赡养,别的钱财和年节礼品想给就给,只公中不再分银子给你们,三之你可有异议?”
“没有。”陶三之对着媳妇摇头,安抚住想要开口的徐翠珍,冷声回答。
本来是想张口再朝楚禾要一半银钱的,但眼下写的是分家文书,和楚禾扯不上干系,陶老汉只得不甘作罢。
“爹。”陶柏宣挣扎起身,然后又无力躺下。最终还是颤着手接过李明安递过来的笔墨,含着泪,一笔一划地写完文书。
崔婆子眼中最后的一丝希冀和温度霎时熄灭。
陶老汉签了十字,摁了手印,陶三之毫不犹豫地接过笔墨添了名字。
刘天德自知自己逃不掉,也苦哈哈地上前。
这什么事啊,原本不是商量着要和楚禾断亲的事吗?
文书写了三份,陶老汉拿了两份,只等日后去官府分出户籍。
分家的事情结束,陶老汉朝李明安示意。
李明安苦着脸,硬着头皮拿着东西跑过去,远远丢在楚禾身边就跑路了。
楚禾捻起纸扫了眼,勾着嘴角一步步靠近陶老汉,一把将辛苦写成的断亲书拍在病歪歪的老头身上。
手指动作间,一张纸轻飘飘落地,另一张泛黄的纸悄然滑入袖中。
“啧,忘记给你说了,户籍已分,我自是和陶家无半分干系。瞧把您老吓得,火急火燎多此一举。”
转身走了几步,楚禾忽地掉头,戏谑地冲着跌坐在地的老头说道。
“你,你耍我!”陶老汉面红耳赤,面上挂不住,怒视楚禾。
“是的呢,不过今日热闹也该结束了。”拍了拍手掌,少女脸上的笑容和被风吹灭的火堆一般,转瞬即逝。
将紧跟自己的韩安儿和陶雅宸推至一旁,抱起崔婆子交给陶三之,“送奶奶先回。”
安排好一切,也不管人到底有没回帐篷,楚禾提着藤蔓缓步走到被汉子们抬着丢在地上的夏婆子等人身边。
“我还没怎么动手呢,你们怎么就一副快要咽气的样子?嗯?”少女弯腰,脚尖踩上满是血污的一人脸上,上扬的音调比用力辗过嘴巴的脚更让人恐惧。
“呜呜呜……唔唔唔……”杨来子无望地拼命摇头,嘴角被踩变形,掉落的牙齿也卡在了喉咙,可眼前的人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果然嘴臭。”楚禾嫌恶皱眉,将鞋子在土里蹭了蹭,而杨来子脸色已经涨紫。
“楚禾!出了气就够了,你还想怎样!”再不管,人都要被磋磨死了,那乱七八糟的几个老头儿壮着胆子颤声叱问。
闻言,楚禾转头,没有说话,只眼神挑衅又嚣张地对上刘崇林几人。
特意绕到地上瑟瑟发抖的伤残几人身后,眼神依旧望着荨子湾众人,可手也同时高抬。
“啪!”韧劲十足的藤蔓在空中抡圆,一鞭子下去就是三四人。
“啊,族长救命!”刚刚还动弹不得的几人再次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直接往那什么叔公身边爬。
楚禾可不管谁是谁,追着打上去,将抱成团的几人拽出来,一鞭子接着一鞭子。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村长!儿子!儿子!救娘啊!”夏婆子哇哇乱叫,看来还有精神啊,楚禾自是加大了力度。
“啊!你这妖孽不得好......啊啊啊!”杨来子本就瘸腿跑不远,被人挤着推到前面,迎面接了一鞭子,伸手往脸上一摸,一手的血。
楚禾下了狠手,没有留力,将几人拖出来扔到空地上,一个个轮流又打了个遍。
还想继续呢,被刘天德催命似的叫着前来拉架的村民壮着胆子溜达了过来。
“我的鞭子不长眼睛,你们上赶着找打,误伤也是自找。”血迹斑斑的藤蔓破空,狠狠打在地面,地面立刻出现一道深陷开裂的痕迹。
本不情愿的汉子见状直接扭头退了回去,这可不是他们不听话,实在是楚禾太厉害!
夏婆子几人更加绝望,咬着牙闭眼又挨了一轮抽,直到听到骨头脆响声楚禾才停手。
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楚禾抬眼四扫,最终走进那晃动的车厢边上,将躲着的二人拉了出来。
“还想吃肉吗?”轻笑着俯视瘫躺地面的二人,楚禾扯了扯藤蔓,叶子掉光了,仅剩的半截也快断了。
“楚禾你不能这样,我怀着孩子,啊啊!”
杨花花尖叫着躲避密集的鞭打,没等自己装晕,陶四恩就翻身严严实实挡在身前。
“别急,有你的,跑不掉。”楚禾缓缓说道,扔下藤蔓,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单手左右开弓,狠狠砸在陶四恩后背。
几棍下去,眼前之人的衣服开烂,鲜血渗出。
她楚禾就是瞧不顺这些人,就是想揍,没有道理。
她烦了,那就谁都别想着好过。
想起以前有人背后地里说她丑,她都毫不手软送他们重新投胎。
她已经收敛太多了。
“妖孽......”陶四恩狼狈地趴在杨花花身上,吐着血还不忘骂出口。
“砰!”楚禾直接给了一闷棍,结结实实,鲜血瞬间开花似的爬满陶四恩的脸。
“相公!四恩!”一直不吭声的杨花花这才惊惧呼喊,爬起来摇着自家汉子大哭。
“楚禾!你要杀人不成?”陶老汉见儿子被打的脑袋开花,人事不省,生怕陶四恩有性命之忧。
即使心中害怕,还是鼓足气势暴喝。
看死人般瞥向不知死活还敢蹦跶的干瘦老头,楚禾侧身背对着崔婆子,嗜血眼睛眯起,又被生生压下。
不急,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恶心的玩意最好还是见阎王。
“哎呀,您老也别急,这不就轮到你们了吗?”楚禾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木棍在掌心灵巧地转了一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陶老汉一群人中。
“啊!”含糊不清的惨叫响起,陶老汉吐出一口含着鲜血的碎牙,接着便抱着断腿跪在地上。
众人抽着冷气惊愕,孙女……揍爷爷?
可还没完,连阻拦都不及,只见瘦小的女孩儿在人群中穿梭。
看不清动作,看不清神情,几息之间,地上又多了嗷嗷叫喊的人。
连那端正儒雅的秀才公也彻底翻着白眼抽搐。
终于结束了!地上死狗躺着的几人如释重负,呻吟着蜷缩身体。
夏婆子几人更是缩起身体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万一这杀神一个回头又看到自己就不好了。
可下一刻,周围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不同寻常的动静陌生又熟悉。
夏婆子慌乱睁眼查看,可迎面而来的只有闪着寒光的刀锋,下一刻,血花四溅。
王锁赖,杨来子和夏婆子和方才骂得最欢的几人齐齐殒命。
“啊!”
“杀人啦!”
“阿禾!?”
此起彼伏的尖叫呼喊声响彻黑夜。
荨子湾众人以及周围难民不可置信地盯着缓步而来的持刀少女,无一不惊恐万状。
有人魂飞胆破地逃散,有人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腿已不由身体控制,瘫软跌坐在地。
刀身顺手在地上几人身上擦净,楚禾面无波澜地跨过尸首。
本来想打个半身不遂,想来其他流民很乐意替自己动手。
可是嘛,她突然觉得自己群居后就变得仁慈了。这人一仁慈,可不就有人想骑到头上撒野了。
这是不对的,既然捏死人不会犯法,也无人能奈何自己,那又何必留着苍蝇。
楚禾彻悟,所过之处,人踩人纷纷避让,自觉让出宽得能容十人通过的路来。
“爹……死了……夏奶奶他们都死了……”有个孩童战战兢兢指着地上躺着的人,荨子湾几个老头这才如梦方醒。
死了?死了!
“陶楚禾!你今日必须给个说法!我荨子湾的人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
过了好久好久,楚禾快要走没影儿了,刘崇林才带着几个老头子气势汹汹地走追在身后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