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头一日一个样,野豌豆藤蔓也朝天攀爬,叶子片片长出。走走停停,才走到山脚筐子已经半满,压紧实,楚禾继续挖采。
竹林里,竹节拔高,竹叶含着水滴,苍翠欲滴。春色肉眼可见的蜕变,春笋虽未冒尖,但在楚禾眼里无所遁形。
带着泥土,浓缩着春天的气息和味道,一颗又一颗。
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老鼠也苏醒过来,在林子里打了好多个土洞。
楚禾砍下几节竹干,劈条削尖。找到几处老鼠活动痕迹明显的洞口,将竹签密集半插在洞口周围。两根带叉木棍松松埋在竹签两侧,叉上搭上横木,横木下再吊起一块石头。
只要有老鼠撞上木棍,棍倒石落,那一根根竹签将会将其钉在洞内。
运气好的话每天能抓上三五只,不管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都很香,不放调料也香。
只可惜,后来的自己有自保能力了,却再也找不到田鼠了。
在各处布下陷阱,楚禾将挖好的春笋送入空间,满筐野菜分出大半储存好。
拍拍手上快发干的泥土,楚禾爬上牧西山山顶。这里可以将荨子湾每处院子都收入眼底。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留的够久了。
*
齐宅,门檐上白皤随风颤抖,门口护院仔细扫视院内,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院中景色正好,迎春花伏在条条褐色枝条上,金黄点点。塘中鱼儿开始打转儿,春兰傍着池塘丛丛簇簇,素洁幽雅。
春意明媚,却无人在意,一众仆从战战兢兢,似乎连阳光都无法驱散笼罩在宅子中的阴郁雾霾。
“啪!”又是一声杯盏落地的声响。威惧瞬间蔓延开来,奴仆们俯身跪地,瓷片刺进皮肤也不敢动弹分毫。
只听得含怒女声从堂内传出:“一群玩意儿生的玩意儿还敢肖想我儿的地位!”
蒋红婉嘴角噙着冷笑,眼中满是憎恨和怨毒。往日精细保养的容颜狰狞不堪,贵妇形象荡然无存。
“夫......夫人......”一小厮汗洽股栗,硬着头皮从门口挪了进来。
夫人下令,全府观刑,齐三死前叫声凄厉,死无全尸。
“说!可是老爷派的人到了?”唯一嫡子亡故,身为父亲却只让族中长辈前来打理。
想到此处,蒋红婉将一茶杯掷向下站之人:“说!”
小厮头破血流却一动不敢动,冷汗直流,伏地而答:“回......回夫人,镇上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冯大人惨死房中,还亲手写下了悔罪血书,其中还透露了少爷的罪行还有和府上钱权往来......”
“什么?”蒋红婉拍桌而起,面色发青,胸脯急速起伏。
“何人所为?认罪书可有及时处理掉?”蒋红婉极力克制满腔的怒火和紧张,慌乱前走几步,疾声问小厮。
“悔罪书是在告示墙上被发现的,满镇的人都看到了......”小厮硬着头皮说完。
“蠢货......不,来人,快去传信,让姑爷派人处理。”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她一介妇人已然束手无策。蒋红婉强作镇定,急忙喝令。
护卫得命而去,蒋红婉瘫在椅子里,双手紧抓扶手。倏地站起,紧咬牙关,面目扭曲地一字一顿:“果然,我儿是被人害死的!来人!给我将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夫人,依老奴看,这事情有点麻烦,老爷是指望不住了,还是早做打算回京吧。”陪伴多年的奶娘方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苦啊,老爷偏宠妾室,本来还有少爷依傍,现在又......
“不,我要替鹏儿报仇!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蒋红婉双目斥血,神若癫狂地抚摸儿子的贴身玉佩,闻言歇斯底里地冲方妈妈大吼大叫。
“留的青山在,咱们先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我们还不是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害了少爷的人定然是不能放过的。眼下那歹徒说不定还在我们周围。”方妈妈没有放弃,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蒋红婉置若罔闻,叫人拿来笔墨,连写数封,墨迹未干就送了出去。
“唉。”方妈妈无奈摇头,自家小姐就是太犟了,这才导致夫妻离心。
那个天杀的要对九少爷下此等狠手,鹏儿是骄纵了些,但富贵人家的孩子那个不这样?
是夜,天上几粒星点,月色无暇。正屋灯火复明几回,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树影婆娑,人影在月色下也显得鬼魅。
“吱呀~”声音在黑夜中略显诡异刺耳。
“谁?”蒋红婉无法入眠,此时被这声响惊动,顿时毛骨悚然。
房门大开,一道人影蔓延入内,越拉越长,渐渐逼近。
蒋红婉冷汗直流,“来......”
房门自合,连人影都不见,但屋内却传来呜咽声,仿佛被扼住喉咙般,声音渐弱,几息不闻。
*
又是新的一天,楚禾自然而醒。昨晚忘记拉下草帘,阳光照在窗柩上,院中柿子树枝投下阴影,雀儿娇俏的影子映在窗扉上,分明是一幅鸟雀栖枝图。
陌生至极,楚禾恍然,一时不知是何岁月。
推开房门,雀儿受惊腾飞,只有旧燕仍不慌不忙地衔取湿泥枯枝来回筑巢。今日杨氏似乎也出门了,各房也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想来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洗漱完,正要去厨房找点吃的,便听见篱笆外传来议论声。
“此事蹊跷是蹊跷,但也正应了那句恶有恶报啊。”这是隔壁邻居刘天旺的声音。
“没错,今早我儿从镇上赶来,说那冯县令也死了。身上没有捆绑痕迹,但就是满脸是血,听说死的很惨。”声音粗犷,还带着点儿得意,没错的话,是村中唯一屠户刘来福。
“果真?那可太好了!那狗官和齐家没了,你们说霸占咱们的田地能不能要回来?”
“还有我那苦命的儿媳妇啊,终于可以回家了,唉。”
一阵寂静,院外几人心中苦楚大过欣喜,田地能回来,可人呢?
“说起来这冯县令和齐夫人都是被人一刀封喉,家财也是一夜之间被扫荡空空,这应是一人所为。”许久又有人挑起话头,语气佯装轻松,日子总归要往前看。
“这明眼人都知道,要我说啊,这是他们作恶多端,被老天给收了,不然怎会出现这么荒唐离奇的事。”边说还抽空呸呸吐着瓜子皮,是徐翠珍没错了。
“对的,听说就差茅房没被偷,其他的都没了,连齐夫人肚兜都没了嘞。”说到这里汉子压低声音,只因自家婆娘在侧。贱兮兮的声音,吊儿郎当的,是陶三之。
声音到了门口,听着他们相互热情地招呼对方去自家吃早食,楚禾转身回了房间。
不过片刻,陶老头一群人推开柴门走了进来。
被吵醒的陶雅雯和陶雅宸也从各自房间跑了出来,冲进爹娘怀里撒娇卖痴,问东问西。
楚禾扶着门框,久久没有收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