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这处缓坡车马难过,你想一想还有其他路可绕吗?”刘天德将背上的东西放到路边,走到洪流边缘查,半晌唉声叹气地走回。
“爹,这条路也就这段比较陡,整体和大路差不了多少,再说通往县城的宽路也就这两条了。”
“绕什么绕,咱们这么多人,锄头和铲子是摆设吗?路不好走就通路,右侧不还有空地吗,用土填填也就将就着过了。”
“咱们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以往下了大雨路又不是没断过,这点小阻碍算得了什么。天德啊,不是堂叔说你,你们一家太依赖有良了,对庄稼人的活计太过生疏了。”
十三叔公刘崇茂可算逮住了刘天德的错处,在儿子的搀扶下摸着胡须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就是一顿数落。
“天德知错了。”被几个长辈轮番说教,刘天德黝黑的脸涨红,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批评了,虽然委婉,但还是难为情的很。
这几年他家日子好过了,儿子也顶事,他的确对农事松懈了。
“知道就好,赶紧安排汉子挖沟填路去。”刘回信见儿子手足无措地低头喏喏,忙将人打发走了,再被说下去,儿子这村长还怎么做。
“哎!哎!”还是自己亲爹好啊,救星来了,刘天德忙声应着,点了几十个青壮力带上农具去勘察路况。
“你们别有什么事都麻烦天德,你们是不会动脑子吗?一个个的遇到一点点事就着急慌张的。”刘崇林也借着这个机会教训村里人,前路还远,村里人不能遇事都等天德解决。
“知道了,这不是一时没记起嘛。”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叔公们就是不说我们也会想到法子的,哪能真就忘了手里靠着吃饭的伙计呢。”
村里人悻悻,随即嬉皮笑脸地回着。
“哼,最好是!”刘崇林看不惯这一副副不靠谱的嘴脸,索性转头,由着晚辈扶到一旁等着路通。
陶三之本来没想着过去,但陶家那边竟是无一人前去,他只好拿起锄头。
徐翠珍想拦没拦住,只能跺着脚看着人走了,心中不免又对其他几房人多了怨怼。
修路这些事儿对于农家汉子而言属实驾轻就熟,上面的水被高高的土堆截住,其余水流被挖渠引到了窟窿里。没有半个时辰,原本积水腾涌的路就被修填出条小道来。
没有车的人家早早就在前头等着,楚禾和一众人这才赶着驴车小心下了缓坡。
果然,过了这截后剩下的的路都较为平缓,除了几个大水坑耗了点功夫,一路算得上畅通。
背负较轻的妇人边走边采着被人薅剩的野菜野果,逃难情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女人们不免担忧起娘家人来。
柳映云娘家是镇上的富户,逃难时也找过嫁出去的女儿。只不过陶柏宣不可能抛下爹娘和岳父走,柳氏也舍不得丈夫孩子,只得含泪和父兄离别。
徐翠珍一改往日那张扬开朗的性子,一言不发,只一个劲儿地埋头挖野菜。她娘家在邻镇村子,这么些天了也没想着找她。她在街上碰到过娘家村子里的人,说她娘家人在第一次雨停时就举家离开了村子。
也是,她那一些精贼的家人,惜命得很。她那堂伯是个会看天的,准是看出些眉头来,一早就收拾离开了。
别人她不在乎,可是她的老母亲也没来找她,连个口信儿也没带,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杨花花娘家在荨子湾附近村子,村子没了,想来人也凶多吉少。
妇女人们低声交谈着,交换着打听来的消息,越听越忧心忡忡。
一行人一直走到戌初,寻了一处高地,刘天德才让大伙儿停下歇息。
“这几天还得加把劲儿赶路,等过了西泽县咱们才算脱离了水淹危险。赶紧生火做饭,汉子们警醒些,别睡死了!”
刘天德说完就回了自家人群,众人散开抢占地方,拾柴起锅。
离了大队人群,野外晚上也不是那么寂静。到处都是扑腾的鸟雀,在林子里乱哇叫着,听着有些渗人,还好人仗胆。
累了一天,楚禾让崔婆子多放点米,米汤味儿很香,不过村里有几户人家也煮了杂米汤,倒也不打眼。
“只希望晚上别再下雨了,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地方躲。”吴婆子就着干饼,吸溜着米汤,身上只穿了件长袖褂子。
“谁说不是呢,三之,你刘家太爷爷咋说的?”崔婆子翻了件薄袄子披在身上,年纪大了,总觉得骨头缝里凉飕飕的。
刘家这太爷爷年岁高,一辈子和土地庄稼打交道,最会看气象了。之前也说过估计有雨,只不过那时候云层不寻常,的确难预料到是场灾雨。
“太爷爷说明早上怕是有点小雨,说不得半夜就得起,让大家吃完就赶紧睡呢。”陶三之将徐氏带的粮食一股脑塞给自家老娘,拉着媳妇儿孩子拿着碗就喊着饿。
“得赶紧把菜饼子和米团吃完,白日里还是热,我闻着味道有点不对了。”崔婆子又给每人多分了两个米团,气温慢慢回上来了,好事也是坏事啊。
“嗯嗯!”陶三之应着声,将碗中的米汤倒出一大半儿给了媳妇儿。记起什么,就又从怀里掏啊掏,摸出一把果子来,献宝似的放在几个孩子跟前。“我找柴时摘的,我尝了,还挺甜的!娘,你们也尝尝~”
“别给我这儿使怪,我还能亏待他们娘仨不成,赶紧吃你的,锅里还有呢!”崔婆子看眼伤痕累累快要腐烂的果子,瞪了眼儿子。这死孩子,怕媳妇儿吃不饱,在这儿讨好自己呢。
“三儿是放心不下我这老婆子,这些天三儿顾着这头冷了你们,心里有气这是正常。这事儿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你带着雅雯雅宸就跟着我们锅吃。”
崔婆子放下碗,对着埋头吃饭的徐氏几人说道。前些日子徐氏一人护着俩孩子实在不容易,做婆婆的不能太自私。
“娘,我心里是有些不舒坦,但也怨不上您,我就是气他,也不跟我商量,就把我们仨丢下......”徐翠珍闻言也不再憋着气了,冷哼着,直接倒豆子似的抱怨,说到最后有破口大骂的趋向。
“错了,是我错了,我该事先给你说的,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丢下你们,我再次保证!”情况不对,陶三之赶紧放下碗筷去哄媳妇儿,没成想说着说着徐翠珍竟然哭了起来。
陶三之慌了神,忙搂起袖子给徐翠珍擦眼泪,将脸怼在媳妇儿面前小声求饶。
“哼!”众人面前,徐翠珍到底是有些面薄,一把将人推远,端起碗坐到陶雅宸身边。
“行了,有话饭后再说,饭都冷了。”崔婆子将火架上的锅端下来,拨拉了下火堆,又添了两根柴进去。
明早还得赶路,陶三之就搭了一个帐篷,妇人孩子挤一挤将就着睡,他在火堆旁看驴车。
陶雅宸和韩安儿缩在被子里,分着吃果子,陶雅雯不说话,只瞪着楚禾冷哼。
楚禾没理她,几天没见,这人就只学会翻白眼了。
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