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问询。
“不急的,现在大家都在忙呢,正午人就多了。”吴婆子看着孙子站在门口焦急张望,便将人拉进来笑着安慰。
镇上可不安宁,小孩子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拐走。
没人来,楚禾就入定般坐在板凳上,韩安儿则蹲在楚禾脚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果然,中午时分街上人更多了,下工的,消食的,刚从酒楼食肆出来的 。见状韩安儿和吴奶奶就吆喝起来,楚禾也起身站在棚前。
“这是茶摊吗?有什么茶?”一人用竹签儿剔着牙,看着这新开的棚子问道。
“我们不卖茶,这是果饮。”有人搭话,吴婆子立马上前笑着回答。
“果饮?倒也没听说过。”来人往里望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
“没听说过这才正常,这是新京流行的甜饮。我一远方亲戚在新京待了大半年才学了八成回来,他们去别处开了,我就在咱镇上开,好让大伙儿都尝尝。”
这是楚禾和吴婆子事先编好的话,是个吸引人噱头。反正新京那么大,肯定各种甜饮都有。
“那你们这儿有啥?说来听听。”男人有了兴趣,脚也不由自主地迈进了棚子。
“枣子蜜茶,枇杷糖浆,桑果甜水,这三样每碗四文。覆盆子酱汁儿每碗三文。”
“那就来碗枇杷糖浆吧,听着甜些。”听着一连串蜜啊,糖啊,甜啊的,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巴比脑子先行一步,当即就叫了一碗。
楚禾立马走到后厨,打开陶罐,挖出一大勺放在碗中。用凉白开冲开,搅拌一下就成了。
她们定价算高,所以料就放的很足。
“甜而不腻,果香浓郁,一口下去解渴消暑,不错不错。”小饮一口,此人眼睛放亮,眉眼舒展,不吝赞叹。
“真有那么好喝?”摊前聚集了几人,看到这老饕餮捧着一碗水不住夸赞,忍不住出声问道。
“还能骗你不成?我也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嘴刁。什么甜水果茶也都喝过,但真比不过这碗,重要的是价格还不贵。”
他带头这么一说,周围好些人还真好奇起来了。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凑热闹和观望,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走进茶棚点了几种口味儿。
“酸酸甜甜的还真不错。”
“那就给我一碗枇杷那啥甜水吧。”
“好的,马上给你端来。”吴婆子利索的跑到后厨准备,楚禾盯着客人准备收钱。
“今年天气热哟!没到六七月就这么热,那盛夏就难捱了啊,下几场大雨就好了。”一身绸缎的富态商人包了整桌,小口品着边喟叹,旁边的年轻女人不停地为他擦着汗。
“这位兄台真是不知民生疾苦啊,五月宜旱不宜雨,六月连阴吃饱饭,庄稼最要紧。”有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闻言放下碗,不赞同地摆手。
“家里几代都不曾下地了,清闲日子过惯了,哎呀哎呀,说这些干嘛。要我说酷暑喝上这一碗真的是美滋滋啊,下午我也要带上儿子也来尝尝。”被人驳了也不恼,富商轻轻弹了下绸缎袖子上的褶皱,手指勾了勾女人下巴,颇为得意地挪了挪肥硕的屁股。
棚子里面的其他人嘁声不断,背着小声暗骂。可富商转头寻求赞同时,众人又换上笑脸一个劲儿地附声恭维。
“好喝那您就常来喝,不过我们这小摊儿到申正就收摊了,要喝可得早点儿来。”棚子里气氛正热烈,吴婆子找准时机告知客人经营时间。
“这倒有点奇怪,看情况,你们这生意应该还不错,怎么不趁着时间多卖?”不少客人纳闷,不免可惜地好奇询问。
“我们这果酱是现做的,得早早回去准备,再说也要给各位同行一点余地不是,这年头大家也都不容易。”
“老妇人大义,让人钦佩。”众食客不禁肃然起敬,没想到这小摊小贩竟又此般胸怀,好感顿生,想着有时间得多光顾光顾。
这也是楚禾和吴婆子商量好的。他们提早吃好午饭,临近中午到镇上,就忙两个多时辰,生意不好就再延长一会儿。
主要是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懒的懒,挣几个钱儿就行了。
吴婆子也挺知足的,往日她给人浆洗大半日衣服也只得几文钱,这甜水卖上几碗也就回本儿了,总归是亏不了的。
三张桌子,六条长凳,挤一挤也能坐二十人,还好这冲水容易,费不了多大功夫,堪堪忙的过来。
不到两个时辰,两桶水就告罄。吴婆子歉意笑着收摊,几个没喝上的只能遗憾离去。
收好碗,擦好桌子,三人坐在凳子上歇息。
“吴奶奶辛苦了。”楚禾拿出家里带来的茶水点心,给忙个没停的吴婆子倒了碗茶。
“辛苦说不上,就是人一多,我这笨手跟不上。”吴婆子润了润喉咙,年纪大了,忙起来手脚和脑子各干各的。
“今天是第一日人肯定多一些,过几日人应该就少了很多。”楚禾说的也是事实,大多数人也就图一个新鲜。这小镇上有钱的人毕竟是少数,不过进入暑期后生意大概率又会好起来。
见吴婆子准备往车上搬桌椅,楚禾制止,径直朝隔壁院门走去。敲开门交谈几句,付了几文钱,院门中就走出两个妇人美滋滋地帮着把桌椅搬了进去。
“还是你们孩子脑子转的快,这可不就省了功夫和时间嘛。”吴婆子不住点头,乐呵呵上前帮忙。
拉着木桶,三人坐上驴车一路晃悠悠地回到葛宅。
“哗啦。”一枚枚铜板落在桌上,声音清脆悦耳。
吴婆子和韩安儿仔细数着,“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今天赚了一百五十五文!”吴婆子有些激动,这是两年来她挣得最多的钱数。
年轻的时候家境还算不错,出了嫁也没吃过苦。离了老头子后,有儿子儿媳孝顺,日子过的还算宽裕。
但自打儿子儿媳失踪,她为了找人散尽家财,最后不得不一把年纪找活养孙子。若不是阿禾,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那就按说好的,这四十七文是您的。”数了四十七文递给吴婆子。
“哎!”没有客气推辞,吴婆子接过铜板包在帕子里,折叠包严实才小心放进怀里。
楚禾又数了十个铜板放进韩安儿手里,“这是给安儿的工钱,奶奶您别推辞。安儿招揽客人,擦桌端碗一直没歇着,不能让他白辛苦。”
“这可不成,他一个小孩子能帮上多大的忙,再说哪值得上十个铜板。”吴婆子不赞同地连连摆手,上前就要拿回铜板还给楚禾。
“不用推辞,以后这摊子还得靠你们,天再热些我就不跟着出摊了。就这么定了,您和安儿先去做饭吧,戌时有空就过来一起熬点酱。”不想掰扯这几文钱,楚禾直接将韩安儿推出屋子。
“哎,哎,你这孩子......”吴婆子看看楚禾又看看孙子,无奈只得跟着出来。转头又捏了下孙子的肉脸,“你啊,刚刚怎么装哑巴了,你阿禾姐姐也不容易啊。”
“我不管,我不听,反正阿禾姐姐没错,她定有自己的道理。”韩安儿头摇成了拨浪鼓,甩了几下才摆脱亲奶奶的魔爪,捂着脸颊故意大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