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随手端起侍者托盘中的气泡水:“前些天签下徐魏两家的战略协议,安叔叔现在……”
“商海浮沉三十年,在这群人面前仍是后辈。”
安欣整理着袖扣苦笑,目光追逐着远处正与金融大鳄谈笑的老友。
唐越指尖轻弹水晶杯,清脆的嗡鸣引得邻座贵妇侧目:“明年此时,他们会在慈善拍卖会上争抢您捐赠的藏品。”
安欣怔忡间,女儿突然拽住他胳膊:“爸快看!钢琴独奏的是肖邦国际大赛评委!”
少女的惊呼淹没在爵士乐队渐起的旋律中。
大理石立柱后的阴影里,数道审视的目光正穿过香槟色的光晕,在唐越从容的侧脸上久久停留。
唐越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青瓷茶杯:“你去忙正事吧。”
安夏童倚在雕花廊柱旁,水漾眼眸漫不经心地掠过会场。
作为尚未毕业的传媒系学生,她本是被闺蜜口中“能见到商界大佬”的说辞吸引而来,此刻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融资并购话题,纤白指尖已把邀请函折成了纸船。
“那边有冰镇杨梅羹。”
她忽然扯了扯唐越的袖口,琉璃耳坠随着转头漾起碎光:“要不要……”
唐越挑眉打量这个临时女伴:“看不出还是个吃货。”
“这叫及时补充能量!”
安夏童耳尖飞红,踩着细高跟快步走向餐区,浅杏色裙摆扫过鎏金地毯。
唐越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若非受高少雯所托照看这丫头,他此刻更愿在实验室研究新药方。
水晶吊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与周遭推杯换盏的商客们格格不入。
餐台前,两人不约而同略过法式鹅肝,唐越夹起翡翠虾饺时,后颈忽然掠过刺骨寒意。
他猛地回头,雕花玻璃窗外夜色浓稠,梧桐树影诡谲地扭动着。
“那边通哪里?”他状似随意地叩了叩落地窗。
安夏童正往嘴里塞蟹粉小笼包,含糊道:“好像是玫瑰园,上次……”
“等我十分钟。”
唐越已闪身没入侧门,腕间沉香木珠隐隐发烫。
那股阴煞之气竟比玄阴老道还要凶戾三分,且明显冲着他来。
此刻宴会厅另一端,陈建明百无聊赖地晃着香槟杯,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名媛。
母亲张霞飞攥着鳄鱼皮手包,丹凤眼精光四射犹如择偶的猎鹰。
“高家千金还没到?”
陈建明第三次整理阿玛尼袖扣,定制西装的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刻意。
“急什么?”
张霞飞突然扯出殷勤笑容,迎向款款而来的墨绿旗袍妇人:“哎哟这不是蓝总嘛!令嫒真是出落得……”
她悄悄掐了把儿子后背,暗示的目光在对方钻石项链上流连。
两位妇人简单问候后,蓝佩茹注意到旁边的年轻人:“小陈总今天格外精神,最近事业顺利感情也该有着落了吧?”
张霞飞眼尾笑出细纹:“这孩子光顾着接手集团业务,连约会时间都挤不出来。”
她边说边用折扇轻碰儿子手背。
“正巧我女儿刚从法国回来。”
蓝佩茹拉过身后低着头的女孩:“田荷过来认识下陈总,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陈建明从容执起女孩指尖轻握即放:“王昌龄这句‘荷叶罗裙一色裁’,倒像是为田小姐量身而作的。”
他特意将古诗词里的“芙蓉”替换成对方名字,西装袖口隐约露出百万名表。
田荷耳尖泛红地收回手,天鹅颈微微垂着。
陈建明余光扫过她保守的珍珠项链,暗自评估——这种温室花朵最好哄骗,只是五官寡淡了些。
趁着长辈们转向其他宾客,陈建明迅速点开微信二维码。
看着女孩认真备注联系人的模样,他嘴角浮起掌控全局的笑意。直到母亲拽着他来到廊柱后,才收起营业式笑容。
“不是说好主攻高家千金?”他压低声音扯松领结。
张霞飞拍掉儿子整理发型的手:“做大事要懂得分散风险,蓝家虽然产业不大,但田荷父亲在审计局的位置……”
她意味深长地挑眉:“权当免费情感练习课。”
陈建明转着婚戒会意轻笑,目光已开始梭巡新猎物。
忽然定格的视线尽头,身着香槟色鱼尾裙的少女正倚在罗马柱旁,月光在她锁骨投下清辉,与周遭珠光宝气的名媛形成鲜明对比。
他顺手从侍者托盘取下两杯桃红起泡酒,经过镜面装饰墙时不忘调整领带角度。
这个叫安夏童的实习记者,三天前在财经峰会拒收他名片的画面,此刻成了最好的挑战书。
月光漫过飞檐时,唐越的皮鞋碾碎了庭院青砖上的薄霜。
他忽然驻足,瞳孔里映出东南角那株扭曲的老槐。
本该葱郁的冠盖此刻泛着诡异的铅灰色,枝桠间垂落的不是槐花,而是凝结成冰晶的衰败气息。
“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屈指轻叩树干,树皮缝隙中渗出的墨色汁液在指尖化作青烟。
这种带有尸油腥气的幽冥结界,分明是冲着他半月前捣毁的徐家祭坛而来。
树身突然传来细碎的龟裂声,暗红纹路在主干上蜿蜒成字。
唐越冷眼看着那个逐渐成型的“死”字,指尖尚未干涸的阴煞之气突然迸出金芒:“用百年木灵当传话筒,你们邪修倒是越发不讲究了。”
怀中的五帝钱应声飞出,带着青芒没入树干。
腐朽的树芯深处传来细微呜咽,那些蜷缩的枯叶开始舒展边缘,暗红符咒如同碰见烈阳的薄雪,扭曲着变成苍翠的“生”字。
老槐突然抖落满身霜华,枝条交错间竟摆出个拱手作揖的姿势。
宴厅水晶灯下,陈建明松了松阿玛尼衬衫的领口。
他的狩猎本能被窗边少女激活——那截天鹅颈在月光里泛着珍珠光泽,握着香槟杯的指尖透着初熟蜜桃般的粉润。
家族鉴宝养出的毒辣眼光告诉他,这绝对是件未经盘玩的“生坑货”。
“冒昧问句,姑娘是跟着长辈来的?”
他晃着拉菲凑近,鼻尖捕捉到对方发丝间若有似无的忍冬香。
这种涉世未深的气息让他舌根发紧,仿佛嗅见了拍卖会上刚开窖的元青花。
安夏童睫毛轻颤,杯壁倒映出男人眼中熟悉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