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决明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嘴角勾起,“顾清尘首先是一个商人,其次才是企业家,你别搞错了。”
奉惜抬起下巴,铮铮地说:“我相信顾先生。”
柳决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跟周氏摆在顾清尘的面前,他会怎么选?”
奉惜有点疑惑,“为什么要选?”
柳决明故作高深的样子搞得奉惜心里痒痒的,偏偏他还一副胸有成竹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你真的不懂吗?”
奉惜摇摇头,“什么意思?”
柳决明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不说顾清尘的坏话了。”
奉惜的怪脾气却上来了,什么是“不说顾清尘的坏话了”?难道是柳决明知道些什么?
她伸手拉住柳决明的衣角,“不行,你不能说话说一半!”
柳决明看了一眼奉惜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真的想听?”
奉惜点头。
“走吧,坐下来慢慢给你分析。”
两人走到一边的凉亭里坐下。
奉惜放下石榴就忍不住问:“分析什么?”
柳决明却不紧不慢地翘起来二郎腿。
“当然是分析周氏。”他拿起桌上的石榴一下就掰开了。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周吟樟帮小五郎走私药材的事情爆出来之后,周氏遭受的打击吧?”
奉惜点点头,小声地说:“知道。”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顾清尘最多就是把周吟樟走私南山病毒的事情压下去,不至于在自己跟周氏之间做选择吧?
“如果周氏爆出来内部的人帮樱花国走私病毒,戕害华国人的事情,你说他们还能翻身吗?”
柳决明把石榴籽剥到茶碟里面。
血红的石榴籽一个接一个砸在洁白的瓷器上,炸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周氏那么大的集团,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就翻车吧。”虽然这么说,但是奉惜的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大企业站稳脚跟,也需要树立良好的形象,走私病毒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一个大污点。
“当然,周氏家大业大,还有一个当官的女婿,自然不容易倒,顶多就是蒸发一点市值,股价跳水之类的,按照周氏庞大的体系,一年之后就没有影响了。”
柳决明气定神闲地说出来这些话,颇有点看笑话的意味。
奉惜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现在明面上,白申西是咬着鹿院长不放,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冲你来的。”
奉惜一想起来白申西,就觉得心烦,直接拿了另一半石榴,放在碟子上面开始剥,“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了,他后面有人逼他,肯定揪着我不放。”
“他像一个狗皮膏药一样揪着你,咬着鹿院长,本来就是为了针对中医,所以你不用担心,柳家会帮你。”
“那就谢谢师兄了。”
柳决明嘴角扬起笑意,看着奉惜灵巧的手指,滚了滚喉咙,“但是……”
一般但是后面才是重点,奉惜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柳决明。
“柳家肯定会把白申西的事情爆出来,到时候连累到周氏,不知道顾清尘会不会给柳家施压。”
奉惜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原来柳决明是这个意思。
想要在法庭上控诉白申西,就一定要把南山病毒的阴谋爆出来。
一旦爆出来,周氏一定会受到牵连。
“不能不爆出来吗?”奉惜下意识地问。
“不能,之前中医一直被西医打压,柳家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压西医,就算不能打压,也会造势。”
奉惜皱眉,这意思,就是周氏和柳家,一定会站在对立面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难道不怕奉惜回去告诉顾清尘吗?
柳决明微微一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省得你到时候为难。”
奉惜放下手中的石榴,人在无奈的时候,果然会笑,“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提前告诉我,只会让我提前焦虑。”
柳决明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我才告诉你,如果你能做什么,我就不会告诉你了。”
奉惜瞬间觉得自己被耍了,撅起嘴巴,用力把石榴掰开,里面的籽瞬间飞了出来,四散开,有几个通人性的飞到了柳决明的衣服上,留下明显的红痕。
他伸手扒开石榴籽,动作悠闲,语气轻快,“怎么了,生气了?”
奉惜剥石榴的动作很快,说:“没有。”
柳决明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石榴籽拢到一起。
“你知道林教授他们在聊什么吗?”
奉惜捏了一颗石榴籽放进嘴巴里,很甜,甜得发腻。
她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
“无论说什么,反正你已经被孤立出去了。”
奉惜满头黑线。
如果刚才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支开她,经过柳决明的分析,奉惜就算没带脑子出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柳家要爆出这件事,肯定会跟周氏对立。
奉惜夹在中间,不用说,肯定是站在顾清尘的一方,所以柳老太君对她设防。
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奉惜却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
有用的时候,上赶着让她拜师,连仪式都没有。
现在有利益冲突了,问都不问,直接就把她推开。
很难让人想得开。
那一颗石榴籽的汁液在嘴巴里爆开,黏在口腔里,说不上来的黏腻恶心,尤其是喉咙深处的甜味,像是捏住她的脖颈,呼吸不上来。
“所以你给我打预防针?”
柳决明点头,“你真的挺聪明,奉惜。”
他今天绕了这么一大圈,不是让奉惜选择阵营,“预防针”也不是指周氏和柳家对立。
而是让奉惜有个心理准备。
她已经被柳家孤立了。
“有时候聪敏也不是一件好事。”
奉惜的心里翻涌着苦涩。
过慧易夭,慧极必伤。
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过厚的家底支撑,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容易在无能为力不知所措的年纪,看清楚太多事情,以至于失望和痛苦。
奉惜放下手中的小半块石榴,擦擦手,站起身,“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师兄跟我说这些,以后我可能支持顾清尘,也可能保持中立,这都是我的选择。”
说完,奉惜转身走到了院子里,站在林北征的车旁。
柳决明看着倔强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捏起奉惜剥好的石榴籽,送进嘴巴里。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太甜就会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