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前,灵山尊者出身于一个破旧的小山村,一场瘟疫下来,全村上下百余口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两人相依为命,一同去码头扛活,在桥洞下面用破麻袋取暖,那时的灵山尊者觉得桥边的馒头铺里卖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麻袋也是这个世界上睡起来最舒服的东西。
和他不同,少年从不悲观,是个哪怕是搬货时不小心摔破膝盖,也会笑着用“就当是为以后挡灾”的借口安慰自己的乐天派。
他们的生活本应该一直就这么持续下去,可一次机缘巧合,两人被测出灵根,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拥有三系杂灵根的他,被一修仙宗门的长老收为记名弟子,而少年更是因为天灵根的天赋被收为门主亲传。
那种吃不饱饭的日子在他们拜入仙门之后一去不复返,那些平日里对他们非打即骂的人,连对他们献上谄媚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两人都想不到,那光鲜亮丽的宗门,实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门。
两人第一次跟着宗门长老们下山,便亲眼见到一个数万人的城池被那些平日对他们和颜悦色的长老和师兄师姐屠了个干净。
鲜血的味道,即使跨越了两千多年,在灵山尊者脑海中也依旧清晰。
少年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再和灵山尊者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让灵山尊者惊得愣了半天:
“我们逃走吧。”
逃走?
灵山尊者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也不理解为什么身为宗主亲传的少年会说这种话。
少年却早已经在见他之前便下定决心:
“我想好了,先下山,然后往南边走,要不了多远就是一个叫南垂境地方,宗门管不了那里,只要我们去了那边,宗门就不会有人追到我们。”
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这是那个被师叔斩杀的正道修士留下来的修炼功法,我们转修这个,就算到了那边,也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灵山尊者觉得少年疯了,可真到了计划实施的那天,他却还是跟着少年,义无反顾的离开了那个令他丰衣足食的魔道宗门。
再然后,他和少年便以散修的身份,生活在南垂境很长一段时间。
......
春去秋来,眨眼间,灵山尊者和青年都有惊无险的修炼到了元婴,在南垂境里积累了一定的名望。
只是相较于灵山尊者,青年对于修炼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或者说比起修炼,青年更喜欢将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付诸实践。
当然,在灵山尊者眼里,友人做这些和浪费时间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灵山啊,你知不知道在我家那边,有一种叫做拼好饭的玩意,要是咱们在南垂境搞起来,以后就不会有凡人再饿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和我一个村子长大的,你家就在我家隔壁的隔壁。”
“啧,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青年耸耸肩,而后似是随意提起一般,
“对了,我打算离开南垂境,出去转转。”
“什么?”
“我说,我要出去转转,这南垂境无聊死了,听说中州那边有个叫问天门的势力最近发展得如火如荼,我打算去凑凑热闹来着。”
灵山尊者没有把青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这位友人三天两头就有新主意,想法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只是苦了他,每次都要帮青年收拾烂摊子。
可他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青年便真的收拾了行囊,告别了灵山尊者。
在那之后,三百年,灵山尊者虽然依旧在中州活动,却时常能从他人口中得知青年的行踪。
青年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光是听着都让灵山尊者有些心惊胆战。
而两人的修为差距,随着天赋和经历彻底拉开。
又过了数百年,在灵山尊者都以为自己和青年一辈子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一日深夜,重伤的青年倒在了他的洞穴门口。
友人负伤,他应救治,却发现青年生机已经断绝,几乎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找上的他。
几乎一千年没见过面,青年容貌气质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却是他的性格。
在从灵山口中得知自己的伤势后,青年只是咧嘴笑了笑,自嘲的低语一声:“就当是为了以后挡灾吧。”
“灵山......我在这南垂境某处埋下了一剑,接下来五百年南垂境为了我这一剑怕是不会安宁......你答应我,至少要守住这南垂境的安宁五百年,届时自会有人接手。”
“抱歉啊,灵山......明明这么久没见了......还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青年死了,以他的修为与地位,陨落之日本应受到万人敬仰,却只在最后求友人帮忙挖了座孤坟。
再然后,灵山尊者以一人之力调停南垂境矛盾,为南垂境正邪两道换来了八百年的和平。
即使在陨落后,他的残魂依旧放不下友人的承诺,哪怕最后滋生出了心魔,将他在这秘境中折磨了千余年。
......
当妖凰火吞没灵山尊者的前一刻,青山尊者发出一声叹息,似是在惋惜,又似乎是解脱。
他做到了对友人的承诺,哪怕他如今早已遗忘了友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