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军一说一个准。
陈中杰果然跟王镇长在一起吃羊羔肉。
高崖镇的王家羊肉馆就是给镇里干部开的。
哪个村里有事找王镇长，哪个村的村长就请王镇长在这个馆子吃羊羔肉。
江万红说了一个重要消息，陈中杰上任当村长，拿发救济粮做要挟，先让每家交二十块钱。
谁家不交这个钱，给谁家不发今年的这批救济粮。
他们五家人都交了。
不管谁家最少有四口人，最少都要领一千二百斤苞谷。
七百户村里谁家敢不交这个钱？
李旺军越想越气，三轮车刚停到王露露羊肉馆门前，看见陈中杰和王镇长一块出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镇里的小干部。
李旺军想到自己身后有江山表弟，想到江山表弟身后有他亲姐江艳，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是村长，他这会看见王镇长一点都不怵。
什么狗屁王镇长，他满脑子想着从下面人手里掏腾钱。
各种理由各种手段。
前两年，为了给村里打一口机井，李旺军跟王镇长好话说尽，羊羔子送了四五个，没一点动静。
想想就来气。
从馆子里出来的王镇长也看见了李旺军。
他先是神情一愣，顿住脚想了三秒，赶紧笑呵呵迎上来。
“旺军啊，你看你，我们饭吃完了你才过来，走走，再进去，哥陪你好好喝一盅。”
王镇长拽住李旺军，态度不是一般得好，称兄道弟。
这段时间，镇上干部都知道了江山是谁。
知道了李旺军对江山死心塌地。
要不然，王镇长看见了李旺军是这种语气？
陈中杰也呵呵笑。
“旺军，我刚跟王镇长说呢，咱七百户村的村长还是你来当。”
李旺军冷哼。
“我没求干头了，我给你们当村长？”
李旺军当村长，不是给村里老百姓当，是给王镇长当。
就因为还有这一层原因，他不当村长了。
陈中杰收住给李旺军的微笑，提醒道:“旺军，你这么大气性干嘛，跟王镇长好好说话！”
李旺军今儿跑这儿来，面对陈中杰和王镇长，可不想好口气说话。
“陈中杰，你当上村长还不到三个月，你就跟每家收二十块钱？说谁不交这个钱就给谁不发救济粮，你安的什么心？”
是县里有这个规定还是县里有这个规定？
李旺军点陈中杰的名，实际上是给王镇长说话。
没你王镇长指使，他陈中杰敢跟每家收钱？
李旺军气呼呼质问，没想到陈中杰呵呵一笑，拽他一把。
“旺军，我今儿回去就要跟你说这事儿，我跟每家收二十块钱，是给咱山子收打井的钱，江家五户先交上了，接下来其他人也会交上。”
李旺军脱开他拽过来的手，一脸疑惑，没听懂陈中杰的意思。
我山子表弟啥时候成你家山子了？少跟我套近乎。
“你帮山子收打井钱，啥意思？”
王镇长往前一步，笑呵呵给李旺军解释一遍。
“旺军，给你们村打机井是县里的项目建设，江山同志不用交一万块，可他已经交了，陈村长的意思是说，在今年发救济粮之前，跟每家收二十块，就能收够五千块给江山同志。”
“水利局再给他退五千块，可陈村长不能明大明说收二十块打井钱，这样说的话你们村里人肯定不交，就拿发救济粮这事儿拿捏一下大家，你看看，大家肯定交的很积极。”
王镇长的解释听上去很有道理。
拿发救济粮的事拿捏大家一把。
李旺军当村长的时候，说跟每家收五十块。
现在，陈中杰当村长，又成了二十块。
明年另一个人当村长，这笔钱是不是就不用收了？
所以，陈中杰不能说收二十块是给江山收的打井钱。
只能说谁家交二十块，就给谁家发救济粮。
“旺军，王镇长跟咱县粮食局说好了，今年的救济粮不是一口人三百斤苞谷，是一口人两百斤麦子，你说好不好？”
李旺军家五口人，交二十块钱就能领一千斤麦。
当然了，李旺军可以不交这二十块。
一千斤麦磨的面粉够吃到七月新麦下来。
从今年开始，七百户人吃救济粮也是吃白面。
陈中杰觉得自己当村长，这是给村里人做的第一件好事。
李旺军看看陈中杰和王镇长都是一脸乐呵。
心里的火气虽然消了一半，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收打井钱就说收打井钱，干嘛拿发不发救济粮要挟大家？
李旺军今儿找领导，主要问另一个意思。
“王镇长，江山家也发四口人的救济粮吗？去年十月我报上去的四口人，即便去掉他媳妇的名额，也是三口人，我咋听别人说山子家救济粮取消掉了？”
王镇上还是笑呵呵。
“李旺军，既然你问起来，那我就给你解释清楚，发救济粮要考虑一些实际情况，江山同志跟着夏老师在安泰一中定居，在鼓楼西街租了一间店铺经营蔬菜杂货生意，他名下交了一笔营业税，他的救济粮就要取消了，如果还给他们一家四口发八百斤麦，上面查下来是违规的。”
王镇长的解释听上去没毛病。
可当了两年村长的李旺军知道哪里有漏洞。
“王镇长，我去年十月报上去的手续报表，是去年的实际情况，这个月发的救济粮是去年的呀，山子去年的救济粮就能取消了？”
陈中杰脸上有些尴尬，他看看王镇长，李旺军说的是真的。
王镇长脸拉下。
“李旺军，谁说今年发的救济粮是去年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行了，你有啥事先跟陈村长沟通，我要回办公室了，一堆事儿。”
王镇长骑自行车远去，好像很担心和李旺军再说下去。
李旺军一脸惊讶。
大白天里，王镇长居然不承认今年发的救济粮，实际上是去年的。
王镇长转身走了，陈中杰看一眼李旺军，语气尽可能和蔼。
“李旺军，我说的话你若不信，王镇长的话你还不信吗？”
李旺军嘴一撇，还是没好口气：“就因为是王镇长说的话我才不信，你别忘了，我在他手底下当了两年村长，他一撅屁股想干什么，我猜不出来个十分，也能知道个八九分。”
“你……”
陈中杰脸色憋的通红。
李旺军转身往自己三轮车跟前走，去县城找山子。
这事儿要给表弟说明白。
五一劳动节前，每家发救济粮，一口人两百斤麦，别人以为今年发今年的，李旺军捋了两年才捋明白，这个五月发的是去年的。
去年领的是前年的，前年领的是先前年的。
李旺军也不知道哪一年漏掉了没发。
这要问上一届村长。
上一届村长死了三年了。
陈中杰看李旺军拿摇把摇三轮车，还想上去跟他说些话，多聊些江山在县城经营菜铺的情况。
可三轮车屁股后面一股黑烟出去了，县城方向。
陈中杰有个不好的预感，王镇长可能要有麻烦了。
“关我什么事，我当村长还不到三个月。”